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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一众匈奴骑兵慢慢收拢,那些先锋斥候也不愿意继续和吕布恋战,见百十人仍敌不过他一人,就打个唿哨和其他斥候一起回了本部。吕布一人乘马持戟拦在万人骑兵阵前,身后就是瑟瑟发抖的宫人和车队。吕布的背影看上去坚毅无比,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即使以死明志也要在这里多保得一时便是一时。
我对坐骑前的陈留王说道:“你去和陛下共乘一骑吧,我要上去和吕布一起对抗敌人了。”陈留王面对如此尘嚣漫天的万人铁骑仍旧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慌张地问我道:“你们两个人,能敌得过这无穷尽的骑兵么?”我说道:“当然不能,但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你和陛下给掳走吧。”陈留王小小年纪有着不合时宜地成熟,听我这样说便十分不屑地说道:“本王又不是物件,凭什么被这些人拐来劫去的——你去传天子诏令给这些人,教他们护送陛下回宫,领军者若是从命就连升三级,以后洛阳兵马都归他司掌。”我听了失声笑道:“刚才心里还说你挺成熟的,这话一出又孩子气了。”陈留王不服道:“天子在此,难道他们还敢放肆么。”我笑道:“他们太敢放肆了。”
说着我先行下马,将陈留王抱到了皇帝的马上。陈留王小小的身子甚是轻巧,和他正在经历的沉痛负重的事情截然不同。陈留王见事至此,就转头对我说道:“你们两个可不许死。”我笑道:“遵命。”陈留王又道:“待你们抗敌回来,我便奏请皇兄给你们升任官阶。”我大笑道:“那就先行谢过啦!”
我骑上马正要去驰援吕布,就见这时何太后气急败坏地抓住张让的衣领摇晃着骂道:“你对本宫说只要逃离洛阳,去到河间国召集旧臣就能脱离袁氏一族的威胁,到时候就可以卷土重来,再次把洛阳视为囊中之物——可是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现在事情变成了什么样子,这匈奴人是哪里来的,这白波贼又是哪里来的?当初本宫要是不听你的谗言,现在即便留在宫中也是稳坐洛阳,谁敢在太后面前造次!可偏偏就是鬼迷心窍信了你的话,现在落个权势尽失,还被外族胡人追赶到了这黄河边上,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们母子投河而死吗?”
张让等人哭拜于地纷纷告饶,张让抱着何太后的脚哭道:“老奴的确是为了太后和陛下好才提出这样建议的啊,自大将军死后宫里宫外一片混乱,趁乱谋反者比比皆是,我等是忠心护主才出此计策啊!一旦太后和陛下到了河间国,摆脱了袁氏一族的势力范围,就可以临朝听政,召集大臣和大将军的旧部前来兴事,然后大军直指洛阳,收复国都指日可待啊!”
我见那张让当着我的面还在跟何太后撒谎,于是不可思议地问张让道:“大将军不是你的手下渠穆所杀死的吗,怎么这件事太后还不知道吗?”
何太后闻言怔怔愣在那里,半晌才怒容满面地一脚踢开张让,指着张让的头颅骂道:“你跟本宫说大将军是被谋反的何氏族人害死,原来到头来竟然是你这奴才害死了本宫的兄长,断送了我何家一片前程!”张让又是磕头又是哭泣,大哭道:“老奴是被他栽赃陷害的啊!”何太后又指我道:“他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闲杂小兵,哪里去知道尚方监渠穆的事情!你还跟本宫狡辩不成?”说着转过头来对我喝道:“你!下来把这贼奴给本宫活活打死!”
张让和段珪等人吓得连退几步,我翻身从马上跳下来,心想这事我倒是乐意去做。段珪见我提着铁鞭杀气腾腾地下得马来,脸色也接连变了几变,忽然往前冲了几步跪在何太后狡辩控诉张让道:“这都是张让的主意,和奴等无关!”那毕岚和侯览本就是段珪的人,见段珪这样说也跟着哭诉着过来求情,一起揭发张让的毒计。而那孙璋原是张让一派,但是见事情急,也顾不得多年来狼狈为奸的情谊,顺势也加入了段珪一伙,高声指责着张让的种种罪责。由于孙璋跟随张让多年,数落起张让的罪责来自然是比别人知道的更清楚一些,就见张让跪在那里欲哭无泪,浑身百口莫辩,眼睁睁听着孙璋一桩接一桩把他做过的种种丑恶之事全部揭发了出来。何太后边听边气得发抖,连身在皇帝身后的陈留王听了都禁不住开口说道:“恶贼,当真该死!”
那孙璋还待要说,可是何太后却听不下去了,厉声喝止住孙璋,以手指张让骂道:“你是自行了断,还是本宫遣人把你乱棍打死!”何太后知道大将军何进原来是被张让派人杀死的以后,气的眼圈都止不住红了,几次都险些掉下泪来。倒不是她跟何进的兄妹之情有多深,而是那何进本是她们何家的核心支柱,也是何氏一族统揽朝廷大权的可靠屏障。尽管何太后与何进多有嫌隙,但是毕竟都是血脉关系,何太后就算担心何进的权势过大威胁到她儿子的统治,日后慢慢削去剪除掉何进的羽翼、并移交给可以信任的诸如何苗之类的人便是。张让派渠穆这一剑斩下去,直接斩断了何氏一族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好容易把骠骑将军董重为首的董氏一族灭了,何氏一族力压洛阳城内各大家族,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家族,却没想到让身边的奴才临阵倒戈,把稳操胜券的一盘大棋弄成了今天这般覆水难收的局面。
其实张让也是迫不得已,因为何进虽然软弱没有主见,但是架不住二袁不住在他身边催促他剿灭宦官。张让等人为求活命,辗转奔波在后宫各处势力之下,眼见自己终不得保,因此只好出此下策先下手为强,正是应证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句话,于是假传何太后的懿旨把何进骗来嘉德殿,再以防万一怕武功尽失的自己打不过何进,又指使尚方监渠穆亲自动手,这才把大将军的脑袋从那尊肥胖的身子上面切了下来,现在还躺在洛阳城中那冰凉的大殿地板上。
张让跪在地上流着眼泪对何太后说道:“如今天下大乱,也不单单是我们宦官的罪过。先帝不上朝,把国家大事交给宦官来办理,我等哪个不是殚精竭虑,生怕有丁点闪失影响了江山命脉。可是无奈我们这些宦官不曾读过诗书考取过功名,对内捉弄一些心机尚有余地,可是对于国家大事哪里能够处理得面面俱到。江湖上时人都说是宦官误国,可是没有外戚两位将军连年争权夺势,没有关外胡人羌人屡寇三辅,亦没有先帝修万金堂搜刮民脂民膏的话,那又从何谈起什么国家方乱呢?我们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介宦官罢了,即便人前显得富贵阔气,那也只是皇上和太后脚底下的狗,别说和城里的达官贵人相比,就算和宫里的侍卫来比较,我们基本上连个健全的人都算不上,因此咱们这些被废了身子的人一无子嗣二无未来,所图谋之事不过是自己将来告老还乡之后想过得安稳舒适一些罢了。为了自己的生活有所计划和打算,这样的事情过分吗?”张让说着说着全身开始颤抖,望着何太后继续哭诉道:“太后当年您还是皇后的时候,嫉妒王美人为先帝生下了现在的陈留王,于是命我等下毒害死了王美人,先帝知道以后龙颜大怒,几乎要把您给废黜掉,难道您都不记得了吗?当时是我们这些宦官求在先帝跟前,流着眼泪哭诉进行解救,各人还都献出了家财千万作为上下打点的礼物,才使得先帝缓和了下来,对您做过的事情才没有继续深究,难道这些您也都不记得了吗?——我们所做这些事情,无非只是想要托身于您的门下罢了,可是您的兄长居然三番四次想把我们杀死灭族,难道不是太过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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