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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但是我绕了一个弯，见老三没有跟上来，就转去了曹操的住所。

自典韦死后，担任曹操宿卫的就是那个憨态可掬的虎痴许褚，他见我半夜前来相当礼敬，忙迎出来几步说道：“关二爷，你咋这个时候来了。”我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便问许褚道：“有劳通传司空大人，就说关羽有事求见。”

许褚大概也猜得到我的来意，左右看了看，便把我拉到一旁劝道：“二爷您也是来给吕布他们求情的吗？朝廷来了好几拨人了，都叫曹大人给打发走了，小皇帝和吕布的关系也很不错，附近城池的要员听得下邳城破，接二连三有人来替吕布担当说客，还有不少人是打着皇帝的旗号来的，但是曹大人都没答应。”

我没想到曹操对吕布讳莫如深，竟然不打算给他任何一丝的活路，想到之前江湖上传闻他二人曾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当年在酸枣曹操被董卓手下的徐荣打败以后，听说还是吕布暗中调拨资金供他东山再起的，没想到昔日旧友居然会走到这步田地，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我见许褚待我一片真诚，也不好直接诓骗于他，便试着问道：“曹司空的意思是这几个人非杀不可？如果吕布不杀不行的话，那么张辽或者高顺可否保下一个来？”

许褚听到我提到高顺，面色也跟着一黯，当年在洛阳袁绍曾把四方英雄都召集到京师皇城去助他清缴十常侍，当时许多江湖好汉都是在那个时候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许褚典韦他们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跟高顺熟络起来的，如今知道吕布兵败高顺难逃一死，所以听得此事也都跟着心头忧愁。

许褚一指身后的曹操临时居所，里面灯火通明，然后跟我说道：“你看，曹大人手下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将领全都来了，集体参与商议到底把谁留下的军事会议。”

我听了跟着一凛，既然曹操召集这个会议，那么吕布他们三人肯定就能有人因此而能保住性命。我问许褚道：“有结果或者有意向了吗？到底谁能改投到曹司空帐下来？”

许褚摇了摇头，叹道：“要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出决断来，就没必要召集这么多人连续开这么久的会了。里面的争执这么厉害，从午后一直吵到现在都没个结果，这都几个时辰了，破下邳城那天打仗都没现在这么激烈。”

我听得心里跟着一动，换了个方向问道：“既然没有商量好到底留下谁，那么起码应该已经决定根本不做考虑的人选了吧——曹司空的意思是，除了吕布之外，还有谁明天必须除掉？”

许褚听得一愣，冲我张了张嘴，似乎那个名字即将冲口而出，可是又不知想起谁的叮嘱，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而我也没有催他，只是陪他一起静静站在这令人瑟瑟发抖的寒夜里。地上雪白一片，前些时日连绵不绝的霖雨被这北风一刮，立时把下邳城里外冻了个通透，有残余的雨水化成了片片白雪，将这四面决堤的下邳城染成一片素皑。

良久，许褚下定了决心，悄声跟我说道：“小顺儿起码不会留下来了。”

虽然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可是当高顺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些雷鸣贯耳。许褚见我惊讶，便解释道：“没办法，太凶恶了，兄弟们都被打怕了，被陷阵营杀得人也太多了。高顺不杀不足以平军愤，而且以他对吕布的死忠来看，即便曹大人不舍得杀他，他也是决计不会投降的。”

高顺幼时那机警内敛的模样又在我眼前闪过，听到他确切必死的消息以后，虽然和他同处一座城中却无力营救他，顿时不免有些哀伤。我自言自语道：“吾闻良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今顺儿死日是也。”

许褚读书不多，在一旁虽然听不太懂，但也知道我是为了高顺一事前来，见我说完以后仍然大步向正堂走去，许褚吓得连忙在后面跑着小碎步追着我劝道：“二爷，里面都是曹大人手下的文武百官，你进去以后无论说什么都会被他们驳斥回来的啊！我劝您还是省省力气，免得糟蹋了面子……”

我驻足停下，转过对许褚说道：“他日要是仲康与我同处一城身陷敌阵，我也一样会如此救之。”许褚闻言一愣，这才不再阻拦于我，而是默默地陪着我来到了大堂之外，高声冲着里面唱喏道：“刘备军中别部司马关羽求见！”

大堂殿门打开，屋内点着百余盏油灯，明亮如白昼，而且果然如许褚所说，曹操帐下所有的文官武将几乎都在这里，见我入夜而来都猜到是要为吕布军中某人求情，所以各个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上下打量。

曹操端坐正中，见我到了便笑着说道：“云长要是为了吕布手下诸人来见我的话，还是趁早回去了吧——你难道看不见我手下诸将为了这件事都里外忙了一整天了吗？”

我迎着众人不怀好意和幸灾乐祸的目光，对曹操恭恭敬敬说道：“某有一私事，想单独和司空大人密谈。”

曹操对左右笑了笑，身边的人自然开始跟着起哄乐了起来。曹操一扬手，对我说道：“在我帐下没有私事可谈，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讲罢！”

随着曹操的回绝，越来越多的曹将聚集过来，都想看看我究竟要为吕布手下哪个人求情保命，又因为众人都已经知道了曹操拟定的必死名单，所以也都想趁此机会看我在众文武面前丢脸吃瘪。

我知道曹操有意为难于我，于是迎上他挑剔的眼光问道：“关某要是说了实情，司空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众曹将笑语更甚，曹操听了便哈哈笑道：“那得看你说得究竟是什么事了。”

我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勇气，迎上曹操和一众文武百官落井下石的神情，坦然说道：“我听说吕布手下有个叫秦宜禄的人，他的妻子杜氏美艳无双，我希望司空大人可以把杜氏赏赐给我。”

于是就连曹操也没料想我会在如此多人面前提及此事，不由得也楞在了那里。

5.

尽管不惜沦为别人的笑柄也想着和曹操单独密谈一番，可是最后还是没能把高顺给留下来。

建安三年十二月冬，下邳城破，吕布高顺皆被斩首，首级送往许都城门前悬挂三日示众，然后将其厚葬。

曹操命车胄担任徐州刺史坐镇下邳，而我们兄弟三人则跟随曹操回了许都。老大来到许昌异常兴奋，整日奔波游走在各公卿上座之间流连忘返，不久便通过车骑将军董承的关系和皇上攀起了亲戚，后来在老三的出谋划策下终是给老大谋了一个皇叔的身份，这让老大为此欣喜不已。

而我还在为故友的逝去而感怀，老三便常来劝我说道：“人总得往前看啊二哥，老是念着过去的事情，会耽搁咱们未来的发展的。”

我知道老三说得都对，尤其我们现在身处许昌这如狼似虎的环境里，总得为身前身后所打算才是。尽管老三总是这样宽慰我，可是我知道其实他的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事已至此，反正也回不去了，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不久许都围猎即将开始，老大被告知要以皇叔的身份位列皇上身边陪同。老大把我和老三叫去秘密商议道：“我打算在田猎的时候杀了曹操，你们两个认为此事可行吗？”

老三听了颇为忧心地说道：“这进展未免也太快了吧。再说了，杀了曹操我们该如何从猎场脱身，这里可遍布都是曹操的人啊！”

老三说得显然不是老大所期许的答案，于是老大又转过头来问我道：“老二你觉得呢？”

我望向老三，希望可以揣摩到他的意见，但是老大很快打断我说道：“你不用管老三怎么想的，说说你的看法就行。”

我见老三置若罔闻，别过头去看窗外，知道因为老大不采纳他的意见在闹别扭。我想了想便说道：“曹操虽然把持朝政，但是一没做祸国殃民之事，二来对皇上国家来说也算效忠，自从长安迎奉天子回来以后一直勤政务实，也算颇有成效。而且我们在徐州时遭到袁术和吕布的腹背受敌，若是没有曹操屡次提兵来救，我们根本活不到来到许昌啊，这个时候杀他实为不仁。”

老三听了哼哼笑了一声，但是仍然没有转过头来参与我和老大的对话，老大自然也对老三置之不理，听我说完后便冷笑道：“那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老大解开外袍，从内力抽出一条玉带来，内有绢帛一条，上面以血作书，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老大将玉带掷给我看，老三这时也凑了过来，端起来和我一同审视。只见这玉带上面的血书中赫然有老大和董承等人的签名，像是歃血为盟的信物一般。

老大说道：“天子孱弱，曹操是为国贼，独揽朝政大权，置天子和文武百官于不顾，和昔日董卓十常侍之流有什么区别？如今我和皇上认为亲族，由皇上亲自手书密诏，教我等共同杀贼以报国家。”

我见此事有皇上亲自参与，自然是不敢再做阻拦，可是刚想答话却又被老三截断道：“既然是有密诏在手，那么我们就按老大说得去办，希望这次许昌围猎就是汉贼曹操的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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