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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便胜却人间无数
“怎么弄成这样？”
在解下布条、视野重归后，洛星回与朝花信便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这声疑问，毕竟他们二人现如今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是一等一的惨。
洛星回就不说了，虽是没什么外伤，但有气无力面色发白，就连衣裳也变得灰扑扑的，活像个逃荒多日的难民，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了似的。而朝花信则是拖着一身骇人伤口，额上血迹未干，站立时也只能踮起一只腿来，浑身上下约莫只有也只有替洛星回摘腕带的那只手还是完好无损的了。
朝花信望了一眼洛星回的肩，又望了一眼他的手，问道：“你的剑呢？缥缈虚境呢？方才那声巨响是你弄出来的？”
她说罢，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看了看洛星回的脸色，又道：“……罢了，想来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咱们先下去吧。”
“剑没了，缥缈虚境也没了，舒月被帝君大人挪了位置，我为了挪回来，便弄成这样了。”朝花信走在前头，洛星回回答着、望着其一瘸一拐的背影，问道，“朝姐姐，你的腿……”
“那大蛇得天独厚，在外头肆意妄为，都快拆了整个天庭了，后来把它弄进了天蟒池才罢休。”朝花信闻言回头，冲着他安慰性地笑了笑，道，“只是轻伤，还没瘸。”
洛星回应了声，便乖乖跟在朝花信后头，他二人顺着狭窄的甬道一路下去，人声逐渐明显起来，直至过了上下层的交界，观星台的明亮与人声的温暖顷刻充斥，洛星回呆愣了片刻，有种恍若隔世的既视感。
“小洛！可算是回来了，见你们这么久没动静，我还想去上面找你们呢。”散凝尘正好跨了一步台阶，见着他们二人下来，便退了几步，而后从衣袖里掏了一个果子塞到洛星回手中，嘱咐道，“嘴唇这么白，快吃这个补充点灵气，我先去忙了。”
洛星回木纳地捏着那果子，视线随着散凝尘的身影远去，见着醉星台与观星台的交界间人头攒动，便问了句：“纠察司怎么来了？”
“自然是捉那位发了疯的帝君大人。”朝花信也不遮掩，拉着他坐下，直白地说了。
醉星台乃无地幻境上层与下层的直接接触点，就像人的肌肤一样，星辰也会周期性脱落，那些脱落的碎片或多或少都会沾着些残留星辰之力，为了避免事故，初建无地幻境之时，便在星空与天庭地界之间增设了一道屏障，任何东西自上而下穿过那道屏障便会灵力尽失、灵气也尽失。
比如那位被自己作得孽产生的业果砸下深渊的帝君大人。
到底是上仙，楚正则自然是没死，即使从高空坠落、失血过多、灵力全无，现在他被人从星辰碎片的废墟里抓起来之时，脸色依旧是看着比洛星回要好上许多，甚至还能游刃有余地向着这场战斗的获胜者投来淡漠的目光。
“这是要抓他吗？”洛星回与他对视了一眼，啃了口散凝尘抽空塞来的灵气果子。
“自然。”朝花信坐在洛星回身侧处理伤口，便应了句。
“要抓我吗？”洛星回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手里的果子，而后试探着问道，“没有人证与物证，天庭会相信我的清白吗？”
“物证？有，我们在那大蛇的鳞片里发现了夹着的书信，是叶璐瑶写的揭发状，至于人证……在灵霄宝殿地底下发现的白露华的尸体应该算吧，上头还有帝君剑的痕迹呢。”朝花信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接着道，“再不济等掩清和出来，一切自然明了。”
洛星回刚想说些什么，便见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太太被人簇拥着进来，她刚跨进门，便犹如一根定海神针，门口处的嘈杂声顷刻间削弱了一片，只剩下她头上步摇晃荡发出的琳琅声回响，过路仙官纷纷俯首，给足了面子，显然是大人物。
只是老太太没理会，她冷着脸直接穿过人群、目标明确，来到了被押在地上跪着的楚正则面前，沉默不语。洛星回在侧边坐着，虽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明白老太太约莫是生气的，而楚正则一直低着头，活像个做错了事即将被长辈责罚的孩童，许是被老太太的气场震慑，押着楚正则双肩的两名小仙官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手，顺从地退开了些距离。
“啊…西夫人来了。”朝花信看清不远处的情形，不由得叹了一句。
西夫人……洛星回若有所意。
等等，那不就是上任帝君、楚正则与楚皓愿的祖母吗！
西夫人面色如、与刚进门时同样铁青，冷的快要冻结周边环境，但事实证明，沉默有时候不一定是为了忍耐，也有可能是在积攒怒气——众目睽睽之下，她扬起手，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扇了那位帝君大人一巴掌。
失去一条手臂、没了旁人支撑的楚正则被扇倒在地，便也干脆躺倒在地，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丧气模样，西夫人扬了扬下巴，那两名小仙官立即会意，上前将楚正则架了起来。
楚正则头发散乱，许是这会儿才看清面前之人，又许是这会儿才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他努了努嘴，道：“祖——”
却是又被西夫人一巴掌扇偏了脑袋，便只能抿唇不语。
“你、你怎么敢？！”
西夫人愤慨万分，气得直走近了几步，十点丹蔻的指甲几乎戳在了楚正则的脑袋上，怒气冲冲：“做这些事儿的时候不手软，现在东窗事发了就头都不敢抬了？”
“你这无知妄作、薄情寡义的东西，看看你做的腌臜事儿，打你两巴掌都觉得脏了我的手！”西夫人顺了口气，偏了偏头，吩咐道，“季素，拿我的棍子来。”
自从楚皓愿在上元天尊那领了任务下了界，朝月台的仙侍们便回到了西夫人殿中，此刻季素得了令，便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根制神鞭，恭敬递上。
西夫人接过那根木鞭状的法器，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道：“得亏人在清潭洞，没让你得逞，不然今日我非活活打死你不可。”
人在清潭洞……
“诶你去哪儿，小洛！当心着你的伤！”
如同所有在场仙官一样、陪同听了一顿训斥的洛星回却瞬间抓住了重点，猛然站起身，不顾散凝尘挽留的言语，跌跌撞撞朝着门外跑去。
天庭果真被毁得七七八八，好在去往清潭洞可以通过阵法，只是不知自己现如今的灵气还能不能支撑得住……
——
“来了。”
清潭洞内，罕见的三神聚齐只为一人，见着洛星回踉踉跄跄地出现，到达清潭洞地界时还在那法阵旁狼狈地摔了一跤，本就伤的不轻地手掌在地上磨出一道血痕来。然，尚未来得及去扶，那狼狈不堪的小人儿便自己麻利地爬了起来，连磕带绊地向着三位上神冲了过去。
“天尊，皓愿、皓愿他是不是在这儿？他……魂飞魄散了。”
许是现在才缓过神，洛星回见着上元天尊那慈祥的面孔，一开口便哽咽住、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说话也断断续续、咬字十分用劲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言语不被悲痛染变了味儿。
“在，或许又不在。”上元天尊抹了抹他的泪，道，“身子在这儿，魂不知飞哪儿去了，许是去了后山那片平地，那方才便起了一道屏障，我们都进不去。”
“好，我现在就去…”洛星回吸了吸鼻子，连忙直起身朝着山后头而去。
那儿曾是他们的桃源，他们的秘密，原只有一棵孤零零的、由楚皓愿姻缘牌长成的姻缘树，几百年过去了，现如今是一片桃红、目见不绝。而这盛世桃林现下便真如上元天尊所说，像是领地标记一般，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分隔开，旁人不得进入。
只不过，这是楚皓愿的桃林，洛星回自然不是旁人之列。
他轻而易举地踏进了那禁忌之地。
就在他穿过屏障的那一刻，原本寂静无风的桃林忽得一阵狂浪，目光所及之处花雨纷扬，
像是被无数只隐形的手推来揉去，不容刻缓，洛星回踉跄着走到了桃林中央。天地之大，燎原之广，即使周围已是桃林芬芳，属于楚皓愿的那棵姻缘树依旧孤寂苍茫，身侧仍是空荡，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阵风过，桃树上挂着的两块桃符铛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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