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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扎针
陈若懿见他喝下那碗药,神色顿时恢复寻常,收拾碗筷,将其送出屋外,回来继续这么坐着。
他寻思朱衍如此闹上大半天,也该疲惫,估摸着是能睡上一会的。
陈若懿以往就察觉朱衍此人精力过于旺盛,常常睡两三个时辰就够,其余时间要不在忙他的江山社稷,不然就是在千方百计的捉弄折磨陈若懿。
他也喜欢自己忙着手头上的事,让陈若懿睡在自己身旁,二人身处同一屋子,做着不同的事,却也相处融洽温馨。
那是陈若懿最喜欢的时光,朱衍可能在读书,练字又或者在给什么人写信商量事儿,而陈若懿就躺在他身侧,去瞧这个男人做事,再将散漫的视线移向窗外的光景,春夏秋冬都轮番过去,唯一不变的,是他在朱衍身边,朱衍在他身边。
和这个男人再度相遇就是会这样,独处时往事涌上心头,大多都是苦涩痛苦的。
而每当在朱衍身边,就什么坏的,疼的,恨的都记不得了,明知道那些都是假象,但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去不断品尝那段温柔缱绻的时光。
明知道不能再陷入这样的陷阱,但稍有松懈,就会于心不忍。
他耐心等待身旁这个男人呼吸逐渐平稳,进入梦乡后,缓缓起身替他掖好被角,再略有困难地蹲下身,去处理一屋子被他扔掉砸碎的物件。
朱衍发脾气摔东西这个习惯,在陈若懿刚待在他身边的时候出现过几回,而后因着陈若懿过于和朱衍亲密,导致朱衍就算生气,也看着陈若懿在场把火气给压下去。
只不过陈若懿走后,他又恢复本性,变本加厉。
陈若懿也的的确确感受到,朱衍在重新见到自己以后所做出的很多行为举止,粗鲁蛮横且不讲理。
他在脑子里不断思考这些事情,收拾完地上一切杂碎,这才起身准备重新回到椅子上发呆,床榻那边忽然起了点动静。
睡着的朱衍先是咳嗽了几声,极其不舒服地翻了个身,正对着陈若懿的方向。
陈若懿停下手上的动作,细细凝视着朱衍睡觉时的面容,良久,都没有动过身子。
朱衍睡觉时像个孩童,卸下一身戾气与锋芒,唯剩酣睡时的温顺,足以用可爱二字去形容。
纵使这些年岁过去,再去看他,还是会有这种感觉。
于是陈若懿双膝着地,缓慢挪到床前,脑袋歪向一旁,不禁去看朱衍的睡容。
他看着看着,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
然后朝着朱衍那张面庞伸过去手。
他双手还没有完全恢复,手背和指尖布满疤痕和痂块,他的手也称之不上好看,乍一看就是皮包骨,很是瘆人。
但他就是用这只布满伤痕的手,慢慢地伸向朱衍。
在距离朱衍那张脸的几寸处停下,先是拂过他的额前,紧接着来到眉毛,双眸,鼻梁,嘴唇,下巴。
那只手自始自终都没有真正碰到朱衍的面庞,自始自终都在几寸之外,从额头到下巴,一遍又一遍的描摹,有些不舍,有些无奈。
最后,他应该是累了,他双手交叠在床沿,将脑袋搭上去,就这么跪坐在床榻前,默默注视着这个睡前面前的男人。
他轻轻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朱衍。
朱衍,朱衍。他这辈子都不敢当着朱衍的面直呼他姓名儿,因为他是奴才,朱衍是主子,陈若懿没有资格这么喊。
所以他从王爷喊到皇上,此间始终没有朱衍这个名字。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两个字真正从口中喊出来该是什么样子。
有点可惜,这辈子不可能亲口这么喊他了。
陈若懿收起一切思绪,回到椅子上,静静等待夜幕降临,宫人们端来一桌的膳食,在陈若懿帮衬准备的时候,朱衍美美的醒来,甚是满足的伸了个懒腰。
皇帝略微有些懵,见矮桌上摆放一堆好吃的,二话不说端起碗筷准备吃饭。兴许真是跟陈若懿僵执了一天,他好好睡一觉后精神充沛,人看上去也比先前状态要好。
菜肴摆好,朱衍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疯狂吸入,见一旁陈若懿正用一种“就知道你肯定饿死了”的表情看向自己,朱衍鼓起一侧嘴巴,忸忸怩怩。
“过来,一块吃。”
没想到陈若懿真的搬来椅子,和他一块吃上了。
朱衍抓住筷子的手一顿,眨巴好几下眼睛,愣愣看向陈若懿,原以为他会拒绝,至少也得跟自己推拉几回,最后在自己的吼骂声中老老实实过来吃饭,没成想今儿竟如此听话,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怎的,他朱衍睡完一觉醒来,这小子换套路了?
皇帝嚼着嘴里的菜,眯起眼睛,兀自在心里琢磨对策。本想着睡一觉醒来能想出什么治陈若懿的法子,结果当下脑袋空空,是什么都不剩。
朱衍不大得意,觉着得自己现今是被这奴才压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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