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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光风梦》的世界中岛敦从1941年6月到翌年的3月,在日本统治南洋群岛的最高行政机构“南洋厅”地方科担任“国语”教科书编修书记。而他以英国作家斯蒂文森在南洋群岛的晚年生活为题材的《光风梦》发表在1942年《文学界》5月号上。在同年的7月,第9期《政界往来》杂志上,有这样一则宣传《光风梦》的广告:
这是作者的第一部创作集……卷中白眉要数《光风梦》。本作品以英国文豪斯蒂文森为主人公,其在萨摩亚的那些日记体文章妙不可言。芥川奖评审委员会在《光风梦》和《松风》之间难决高下,宣布本届芥川奖空缺……《光风梦》与传统的私小说风格迥异,令人耳目一新,甚至让人怀疑不让他获奖的芥川奖评审委员会的权威性。故在此特地全力推荐此作。
像这样,《光风梦》是以英国19世纪著名作家斯蒂文森为主人公的小说,舞台是南洋。而作者中岛敦就在这部小说出版之前不久的3月中旬,离开生活了八个多月的位于南洋帕劳的“南洋厅”回到日本“内地”。所以,不少读者的第一感觉是,《光风梦》是中岛敦在“南洋厅”工作时期的附属产品。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如前所述,中岛敦是在1941年6月28日从横滨启航去帕劳的,临行前的几天他将之前写好了的《光风梦》(当时的名字还叫作《诗人之死》)和《古谭》四篇,通过好友三好四郎托付给了文坛资深作家深田久弥,希望他能帮忙推荐发表。那么,《光风梦》又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着手创作的呢?从现在能找到的材料来看,最早可以确定为1941年9月初。中岛敦在东京“一高”和东京帝国大学时期的好友冰上英广曾在1940年9月6日来函说:
一直等你来,你没有来。
斯蒂文森的维利马在学校里没有找到,但是有Tusitala Edition(故事集),(William Heinemann,Ltd;London),有三十卷,我想可能并非是plete workes(全集),我借来了《在南海》(与Fleming J enkin Family of Engineers合在一起的)和Poems(诗集)两卷,如果有用的话就给你寄去,装帧很漂亮,巴尔佛的评传也没有找到。
从冰上英广的回信中可以推测,中岛敦为了创作《光风梦》,特地让朋友帮忙寻找与斯蒂文森相关的资料。通过上面两个时间节点,就不难推测《光风梦》应该是在1941年9月到翌年6月之间完成的。另据岩田一男考证,中岛敦为了创作《光风梦》参考了如下资料:斯蒂文森的诸作品、西德尼·柯文编《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书信》(The Letters of Robert Louis Stevenson)、斯蒂文森寄给《泰晤士报》(The Times)、《帕尔摩报》(Pall Mall Gazette)编辑的公开信、斯蒂文森的《萨摩亚史注脚——在萨摩亚的八年战争》、巴尔佛的《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的生涯》等,中岛敦尤其重点使用了斯蒂文森寄给柯文的《维利马信札》来构思《光风梦》这部小说。
1890年,斯蒂文森在萨摩亚群岛的乌波卢岛购买了400英亩(平方千米)土地,建立起了栖身之所,他将其命名为“维利马”(Vailima)。而所谓的《维利马信札》,则是斯蒂文森写给西德尼·柯文的信件。柯文是斯蒂文森的传记作者和经纪人。他写给柯文的这些信内容十分丰富,包括风光明媚的萨摩亚岛的气候、风土人情、动植物的生态以及对于在殖民暴政下喘息的岛民的同情和对于白人的控诉愤怒等,比较全面地反映了斯蒂文森在萨摩亚的生活状况和心路历程。
中岛敦的《光风梦》由20个章节组成,作者经过精心的安排,按照奇数章和偶数章来分别排列斯蒂文森的日记和作者自己独创的内容,这种文体在当时还非常少见,很有新鲜感。其中,以斯蒂文森为叙事者的日记部分的内容,几乎直接借自《维利马信札》。这样别出心裁的创作手法和内容,为中岛敦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因为读者难以判断究竟哪些内容直接取自维利马信札,哪些内容才是中岛敦的独创。也正因为如此,《光风梦》在角逐1941的芥川文学奖时,这一缺陷就遭到了评委们的诟病。宇野浩二认为“《光风梦》在体裁上别出心裁,但是作品明显过于冗长、散漫,写作方法也很简单化、粗糙”;泷井孝作认为“这部作品,刚开始读的时候,还觉得有点意思,但其类似于翻译的粗杂的文体让人觉得不像是创作”。
像这样,由于在作品中大量地穿插使用了斯蒂文森的信函的缘故,从《光风梦》问世起,质疑之声从没有断绝过,有的人还由此看出了该作品在主题上存在错位的缺陷,最早提出这一看法的也正是中岛敦早年的朋友、评论家中村光夫。中村认为“在中岛敦所有的作品中,这部以南洋时代的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为主人公的长篇小说,从作品的完成度来说是失败的。其主题分裂成两到三个,因此,整体上会给人以散漫的感觉。除了斯蒂文森之外,别的出场人物就仅仅留下一个名字,没能留下较深的印象。即便是斯蒂文森这个人物,在他身上也过多地带有中岛敦本人的气味”。
在《光风梦》中交替出现的两大部分内容中,完全属于中岛敦本人创作的那部分似乎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事实上,论者批评的焦点一边倒向取材于斯蒂文森维利马信函的那部分内容。这需要彻底弄清楚,在这部分内容中原封不动地照搬斯蒂文森信札的究竟占有多大的比例?或者作者是按照什么样的方式来加以活用的?这方面的研究,首推前面提到过的岩田一男氏的论文《?光风梦?与Vailima letters》。岩田氏做了大量的实证调查,仔细地梳理了《光风梦》中与维利马信札相关的内容,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中岛敦的《光风梦》中,虽然引用了不少维利马信札的内容,但是中岛敦将原信札内容的排列顺序打乱,并依照小说的情节,或增或减,合理取用,做了大量的处理,并非是机械呆板的简单翻译和挪移。另外一位论者的如下言说更是坐实了这一看法:
像这样,中岛敦无视原典中的日期,来创作《光风梦》中的日记部分,这种情形随处可见。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中岛敦自由地取舍、选择了散见于维利马信札中有关萨摩亚自然的描写,这些内容主要集中在小说的二至四章中。具体就不再举例了。不仅限于有关自然的这部分内容,其他比如有关穆塔法和拉乌贝伯的记述、斯蒂文森小说的特征等内容,在原典中跨度多达数年并分散在各处。作者将其集中到特定章节中来加以使用。我猜想中岛敦做了笔记,将维利马信札按照内容逐一分类,再加进了一些从《维利马信札》中拿过来的相关记载,适当地标上日期,最后创作成作品。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中岛敦是以杂乱无章的《维利马信札》为基础,将其改造成一部秩序井然的作品的。
按照常识来说,中岛敦也不可能呆板地照搬《维利马信札》的全部内容,而是对其作了加工和取舍,否则它作为一部文学作品就无法成立。也就是说,中岛敦将斯蒂文森的书简内容的顺序打乱,再根据小说情节的需要或增或减,合理取用,做了大量的处理。其删减取舍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服务于小说的主题意识。文学作品,归根结底是要表达作家的某种哲学思考和精神诉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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