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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深渊

妖兽既然散去，执剑长老也奔了回来，顶着个厚实的结界不敢放松警惕。

“既然没事了，我们就走吧。”

地上躺着的人虚弱地点头，费力屈膝爬起。

尚未站稳，对危险的敏感反应驱动他第一时间就推开执剑长老，自己转瞬落入一根巨大的触手。

沈尚清身体被包裹着，咸湿黏液把人从头到脚捂起来，转眼就缩回裂谷里去。

“无虞！！！”

说来也奇怪，那些黏液虽然看着恶心，却并没有伤害到他，甚至形成一个可补充空气进入的透明袋子，触手只单纯地带着人朝裂谷深处钻，潜入深海。

峭壁夹缝间黝黑深邃，轻易就把人吞吃干净，再不见任何踪影出现。

沈尚清只来得及让执剑长老先撤走，他自有办法脱身。

阴沉的天空便被沉重冰冷的海水盖过，覆上的是无尽黑暗。

确实已经，太久没见过这样的黑暗了。

像荒漠里没有黎明的黑、像竖着血刃的地狱、像那将人溺毙的黑瞳，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山桑说的对，他真的忘记了世事叵测、人心不古。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黑时，月夜高窗之外尚有稀疏的萤火虫飞舞，有蛐蛐在鸣叫，草丛里凝着腥冷的红，白骨堆积的地基早已被风带走了腐臭，剩下的不过是时间的沧桑。

如今再次睁眼看，没了星月，没了风，越发深蓝的天空上缀着浓郁的黑色，山水墨一样卷来卷去。唯一的颜色，是数不清的、会发光的丝线在海水中摇曳。

可两者方向截然不同，光都在往上攀升，唯独他一人下坠。

……没有底线的陷落。

而他灵兽空间里的人，大概也要陪他葬身于此。

也罢……也罢。

触手上的毒素侵入身体，即便勉强能在黏液包裹成的薄膜里呼吸，身上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

就这么埋葬在深海之中吧。

大海将会是他的坟冢，此后不用见人能在他的碑上谩骂或歌颂，写他一生旁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功过。

世人终将会把他遗忘，到那时，便是他来过一场后，真正的消亡。

其实自己早该死了，死在那些剑下、死在人们的征讨中。

可是为什么又没能就这么死呢？

反而是一个个代替自己承受那些尖刀。

爱者撒手而去，恨者潇洒人间。逝者不得往生，存者徒增泥淖。

到今天，反而不能再死。

他的身他的魂，早已不是他一个人的。

早年摸爬滚打不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白白害那么多人为他填那些错误。眼下他知悔了，却没人再告诉他：没关系，你还不是一个人。

就这么死吧，没准儿执剑长老还能回宗门报讯，给自己揽一面锦旗，自己也是为别人献身，好歹不至于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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