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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秋花惨淡，寒霜满地。

画堂深处，孤凄凄的二胡声缓缓地飘荡过来，那缠绵悱恻的清音仿若孤魂般飘散在秋风里，凝涩了桥头冷月，凋零了林中红花，让这个清冷萧瑟的夜晚，愈发地凄凉寂寞起来。

一身孤傲眸如清泉的贺驰站在画廊西畔的大柳树下，他点燃一支烟，在层层烟雾中望着同样白雾缭绕的湖面，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他指节轻颤，紧锁双眉，不敢看身边人的眼睛，只从他那干净又温柔的声音中，寻觅着那段被自己遗落了的童年记忆。

……

眉目如画的幼童跟在年长他两岁的琛哥哥后面，仰着毛绒绒的小小脑袋，用清澈软糯的童音问道：“琛哥哥，我们班的小旭最喜欢和小溪玩，小朋友们都说小溪是小旭的女朋友，那琛哥哥，我最喜欢和你玩了，你是不是就是我的男朋友啊？”

“男朋友”三个字让所有在场的幼师保安以及一些早熟的小朋友都笑了起来，他们直摇着头感叹童言无忌或是抹着泪叹息没妈的孩子真可怜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人给他讲之类的。

只有那个眉目俊雅的琛哥哥，对那个孩子没有怜悯也没有嘲讽，他就那么傻傻地直直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在那个时刻，顾琛清楚地感觉自己心里的某根弦动了，自那个时刻起，他便明白了，自己此后的这一生都将和别人与众不同。

那个男孩最向往的玩具便是对面儿童乐园的大飞机，几乎每天午休的时候他都偷跑出来跑到儿童乐园里的那架大飞机面前，他双手抓着栏杆，头塞到围栏里，就这么眼巴巴的可怜兮兮的看着它，直到他的班主任老师赶过来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提回幼儿园去。

后来他那已上了一年级的琛哥哥从母亲钱包里拿了几个硬币，算着时间来到了幼儿园对面的儿童乐园里，果然看到那小孩正站在那架大飞机面前，吸着鼻涕傻兮兮的站在那里看着它……当顾母李娟和几个同事浩浩荡荡的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孩子在起起落落的大飞机上高兴的手舞足蹈的画面。

身为优秀幼师的母亲对儿子偷跑出校兼不问自取的行为很是生气，飞机刚落地还隔着防护栏便忍不住训斥起他们来，此时此刻的顾琛也明白自己一时冲动做错了事，于是便坐在大飞机里低着头不敢出来，而贺驰则一把拽下套在两人胸前的安全带下了飞机，他气冲冲地走到那群大人面前，隔着围栏就跟自己的班主任叫嚷起来：“你家的钱又不是我拿的！为什么你要连我一起骂！”

“你这小孩可真够没良心的啊，你琛哥哥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一点都不帮他说话！要不是你他怎么可能做这么丢人现眼的事！这可是他第一次偷拿家里的钱呢！还不是你带坏了他……”

“谁没良心了？！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个小孩子！你们就有良心了是吗？！还不是看我没妈妈欺负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你们人再多我都不怕！”

就在这一大一小僵持不下其余的人憋着笑看热闹的时候，那架飞机突然不受控制又盘旋着飞舞了起来，而没系安全带的顾琛，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则从那飞机上直直地摔下来昏迷了过去，他满头满脸都是血，在呜呜响的救护车上，还不忘了拉着母亲的手劝她不要跟贺驰他爸说要不然他会不敢回家……

见儿子如此懂事，顾母眼一热心一酸便答应了他的要求，但同时也禁止他再去找那小孩玩了，理由很简单，那孩子是个灾星又没家教，早晚会带坏了你，只要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的心就七上八下静不下来。

那小孩起初也有些不习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新朋友的到来，慢慢地也就把他的琛哥哥抛之脑后了，小孩嘛，本身就是今天睡一觉明天忘干净的神奇物种。

两人在童年时代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两年之后，那时他上幼儿园大班，而他上小学三年级，地点是幼儿园后面的杂草丛里。

那时那个眉目如画的懵懂幼童已经不再痴迷大飞机了，转而喜欢各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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