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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婶摇摇头，“家里人都不提他。也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也不知道七叔和那个小知青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四婶那个时候也就和林大宝差不多大。那个时候人多粮少，每家每户都吃不饱饭。她又是个女娃子，更是不受重视。一张脸饿得快脱相，两个眼睛贼拉拉的大。看谁家吃东西都忍不住流口水。

家里有好东西都要先尽着哥哥和弟弟。轮到她的时候连汤都喝不上几口。只有七叔偶尔会想到她。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农活干得又快又好，还会上山打猎。有时候会偷偷地给她塞点吃食。

当然七叔塞得最多的还是那个小知青。她不止一次看到七叔把掏来的鸟蛋，野地里捡来的野菜做成的菜饼子偷偷塞给那个小知青。

小知青人很好，说话轻声细语，笑起来眉眼弯弯，露出半个虎牙。他会拿着树枝教七叔写字。就连她的名字“芽妹”也是小知青教她写的。

“后来呢？”

“后来小知青回城了。他走了没多久，我七叔偷偷去生产队里偷了一担黄豆，人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那个时候偷生产队粮食是非常严重的错误。七叔走了，他们一家都受了不小的牵连。家里人自然不想多提这个败家精。

可是只有四婶知道。她七叔走的那个清时辰，他去锅里熬了猪油炒了一碗炒饭。她被香味吸引，从小小的窗口看到了七叔离开时的背影。

恍惚中，那个小小的黄毛丫头扒在窗口叫住了半大不小的少年郎，“七叔你去哪儿？”

少年露牙笑得一脸灿烂，“我进城呢。”

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他脸上，他明明笑得那么幸福，四婶却有点想哭。她隐约知道，七叔这次离开，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挑起扁担的七叔最后对她说的一句话是：“芽妹，你要好好活。”

后来她苦巴巴的长大了，嫁了人，生了孩子。成了别人嘴里的四婶，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叫她芽妹了。

至于那天清晨离开的七叔，因为做了对不起家里的事，成了整个家族的禁忌。直到很后面才偶尔被人提上一两句。有人说他死在路上，也有人说在城里见过他，落魄地在要饭。反而是小知青的消息再也没有听到过。

今天林扬事勾起四婶尘封以久的记忆。男人和男人什么的她早就见过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只记得七叔离开时脸上那义无反顾的神情。明知道前途茫然，却毅然决然飞蛾扑火时的决绝。宁可舍下一切也要追随着自己的心的坚定。她知道七叔就算真的死在外面也不会后悔。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偷偷地希望，七叔可以找到小知青，两个人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她这一生过得平淡，和四叔就是一对普通的夫妻。可是那种波澜壮阔的感情她是见过的。只有四叔这个死老头这么没见识。一听说男人和男人就跟拨了毛的鸡一样，只知道扯着嗓子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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