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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我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季青虚再醒来, 发现当下身处的并不是秦无挟的寝殿,几个恍惚过后,却觉此景当真熟悉。屋子逼仄, 头顶便是窗柩, 住用皆聚一处, 仅摆了张桌子就到门口了, 头顶光线斜斜渐次鸟鸣声斜斜射入, 空中细小飞尘弥漫跳跃……这分局, 分明就是为弥山首徒峰的杂役房间。
心间一动,他猛地坐起,又龇牙咧嘴地浑身酸痛。
但四周场景迅速吸引了他的注意。这里安静得让人感到可怕,并不是一丝响声都没有, 而是有风声有虫鸣,但没有, 半丝人气。
季青虚屏住呼吸, 慢慢下床, 简陋床板发出吱呀一声。他忙定住, 缓了缓, 以极慢动作踩上鞋。极轻踩步, 咯吱推开门, 入目却是败落一片。
首徒峰除了他一人没有。不光是首徒峰, 便是整座为弥山, 也维持着当日逃离时的模样,四处枯枝遍地,满目萧瑟苍凉。
踩着竹林间青石板,为弥山如旧场景让他熟悉得略略眼热,只是, 往日里操练术法的弟子不见了,路上也没了会又敬又惧地遥遥同他恭敬行礼之人。
他仿佛是整个人被扔到了一座大山里,空荡寂寥,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了。
终于听见了几声熟悉的鸟鸣,啾啾喳喳的,只是十分暴躁。季青虚微愣,寻声望去,便见一稀落冒着炊烟的院落,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步过去,转过门,便看见里面灶台前蹲着一人。
准确地说,是一人一鸟。
那人身穿简单黑素布衣,随意蹲坐在地上,手肘搭膝上单手扶腮,歪着脑袋朝另一边睨去,方向正是另只手拿根细细柴火,戳笼子里逗只白鸟儿,逗完便把柴火棍儿丢面前燃火的炉灶里,再去寻根新的。
白鸟儿被他弄得上蹿下跳,他还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唇边带笑。着实熊孩子行径,颇为恶劣。
秦无挟换下那身颇具威严的少主服饰,如今随意装扮,黑发利落拿布带高束,倒显得年轻稚气不少。恍惚间,季青虚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少年……
其实,这人长得挺好看的,剑眉星目,五官线条利落干净,季青虚总想,他若没遭遇早期艰难,顺顺利利在尚未落败的魔修一族长大,定会是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也不会眉间落着那郁郁色,和周身不踏实不安全感。
正想着,对方发现了他:“你醒了。”
蓦地回首,发丝在他脑后甩开半个圈的弧度再落下,后方火星荜拨,他一双带喜黑眸里面仿佛盛着满满星河。
季青虚和他对上视线,猝不及防,不禁眸光微动。
秦无挟立刻丢开手中柴棍儿,从地上站起想过来却定住,又拐去照应炉火中煨着之物,不一会儿就捧来一碗,献宝似地喜道:“师兄该饿了,喝粥吧。”
此番做派自然无比,仿佛,昨晚一切皆未发生过……
谷物的香味扑鼻,季青虚眼眸瞥下,小瓷碗里谷粥熬得正好,他知道这人无论什么都学得极快,也是之前自己照顾自己时修炼出来的技能。
季青虚没接,只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秦无挟却拉他于桌前坐下,瓷勺于碗中搅了搅,递给他,缓缓笑了:“我答应师兄伤好便回来,要说话算数。”
……也仿佛昨晚说反悔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季青虚:“我说要回来,是自己一人,不是和你一起。否则,这样同我以前有何区别。再者,我也是为你好……”
秦无挟挑眉看来。
季青虚默了默,继续:“也是免得到时,我身死在你面前,令你难堪。”
他想一个人回为弥山,也是为着独立等着了结此生,再拖着个人,那还有什么意义。
而秦无挟深深看着他,道:“你不会死的。”
季青虚其实真饿了,索性开始慢吞吞地吃粥:“你看清楚,我如今凡人之躯,便是一生顺遂,最多也不过几十年活头。而你,万一一朝飞升,便是数不尽的寿命可享。我终归,是要在你前面走的……”
吃了口,竟味道不错。他不禁耐下心跟对方商量,“所以,你早些放开我,对大家都好。”
话说到如此,但秦无挟面上却无一丝表情波动,只是嗓音沉沉:“不会的。”
他缓缓去拉他另一只手,拢在手里紧紧攥着,几不可察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们会长长久久地一起活着……你相信我。”
相信他什么,季青虚更宁愿相信事实。
不过那种无力感又冒了出来,仿佛在沼泽泥浆里挣扎,白费力气。他不想说了,只埋头吃完粥填饱肚子,然后拎着在鸟笼里见着他异常兴奋的白团儿,十分自觉地原路回去了。
——他没想着跑,因为他知道,自己如今又是被囚禁之人,不过换了个地方罢了,如往常无异。
首徒峰终归杂乱,许多事物皆需归置和清洗,于是,秦无挟在厨房收拾完后,便在院子里忙起了大扫除。
季青虚懒懒翘腿躺在床上逗鸟,半分出去帮忙的意思都没有。而秦无挟一人屋内屋外进进出出,还干的热火朝天,期间还将他从床上抱起来挪到了椅子上,床褥换完,再将他抱回去。
季青虚心里仅仅不自在了一小下,就平坦了。
“你还挺喜欢干杂活。”他端起茶杯呷了口,斜斜瞧去,话头故意刺道,“我料你如今贵为一方至尊,随便叫来几个弟子做就行了。”
闻言秦无挟在门口树荫下望来,夕阳余晖在他额上闪着细碎的光:“我只是喜欢和你在一起。”
他笑了,“和师兄在一起,我做什么都高兴。”
对方情谊表露得无比坦诚热烈,于是,季青虚心里那股不自在又冒上来了。
他略烦躁地挥挥手,移开目,让对方继续。
而到了晚上,季青虚感受到了对方由心到身的全方位热烈。他不知道对方为何要选回这种破环境,首徒峰杂役房间的条件能好到哪儿去,大半个晚上,床板连连脆弱地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声音,摇摇欲坠得马上就要塌了。
而秦无挟今晚似乎也格外兴奋,不住地在他耳旁低低唤着师兄,如同回到了以前那个热切痴缠他的半大孩子:“你知道,我从何时开始喜欢你的吗。”
身下青年额边发丝随湿汗黏腻在一起,被轻柔拨开,长密睫羽簌簌由水汽打落。听到此问,季青虚神思终是回来了些。说实话,他也很想知道。
对方瞧他反应,笑了下,又凑去亲他薄薄眼皮,“那师兄,再猜一下地点?”
起伏几瞬,他突地心底一凉。结合对方今晚情形,季青虚顿时懂了——这间屋子……是这间杂役房。原来,就是他当年护着他,不让炮灰师弟们欺负他,把秦无挟带回这间杂役房的时候,一些细密的难以启齿的东西,就开始在暗处悄悄生长了……
他心头发寒忽地惊醒,抬手推开对方,“不要。”
他迅速坐起,扯过薄被布料于身前,双腿探下床边,“你这样说,让我很有负罪感……”
长发披在裸露的肩背上,浮浮暗影透过雕花的斑驳,脊梁凹陷和腰窝处似是掬着一捧清冷月光。
秦无挟怔怔看着其背后,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这个叫他不敢触碰的人,此刻也是,但此刻不同的是,这个人,如今全是他的了……
他缓缓靠去,想从后面抱住他,却稍稍触及就被狠狠推开。
季青虚十分羞恼:“你别碰我。”
“我可知,你这样,让我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从根本上产生了怀疑……”他现在很混乱,他不知道自己自来到这个世界的所有行为究竟是对是错。
“若早知如此,我不会带你来这里。”
秦无挟半抬的手中途僵住:“师兄,这是后悔了?”
季青虚背对着他,气氛低沉,他闷闷地道:“悔得很彻底。”
过了会儿,秦无挟又问:“经了这么多事,时至今日,师兄……依旧后悔吗。”
季青虚听其语气觉得不对,但还是微微偏头:“是。”
便是秦无挟已经修炼到很心如止水了,听到此话,面色还是在一点一点变得极其苍白。
“我在坚持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悄声,“我究竟,在坚持什么。”
季青虚背对着坐在那里,暗暗心惊,可他,终是没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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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秦无挟不见了。季青虚开始以为他在为弥山别的地方,毕竟山头这么大,可找了许久半个人影都没看着,到了晚上人也没回来。季青虚莫名,也不管了,一个人乐得逍遥。
可最后,竟在禁地看到了他。
在那棵为弥山门派保护植物老槐树下,秦无挟长身站在那里,收起微微上仰的视线,黑眸幽幽瞥来,里面是说不清的情绪。他问:“师兄当年整整五年,在为弥山上,都做了什么。”
这种平静但强硬质问的语气,先是叫季青虚不由得愣住,随即,一种巨大不祥预感开始渐渐将他包围。他吸了半口气吐出,沉声道:“我之前告诉过你,那五年间,我一直昏迷着……”
“我知道,”秦无挟没正面看他,只留线条分明的侧脸,睫羽缓缓合了一下,“我也知道。你昏迷期间,师尊耗尽全身修为和灵力,没日没夜地给你疗伤。”
季青虚心里咯噔一声。果然……
——怪不得这人这几天不见踪影,原来是查旧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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