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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王不以为然:“儿臣是嫡子,又不是那陪笑的优人,莫非还要与他梁王比谁更会哗宠取宠么?”
“你少拿这些歪理与我争执!”袁皇后怒道,“为了你前阵子纵容家奴那事,我在圣上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周氏母子那趁机在圣前献媚的模样你没看到么?还有广陵王,刚刚为圣上挣了那么大的面子,天下人谁不高看他三分。再看你!”
她越说越气,抄起榻上一只隐枕朝陈王砸过去:“还说什么嫡子不嫡子,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陈王接过隐枕,望着袁皇后,却是一笑。
“母亲放心好了。”他不紧不慢道,“就算梁王得尽人心,父皇也有意立他,为何至今还不是太子?”
袁皇后一愣。
“因为袁氏仍旧势大。”陈王道,“父皇为了扳倒滕氏,已是费尽心血,朝中也是元气大伤。如果他再对袁氏动手,无异刮骨放血,莫不是想引起大乱?”
袁皇后料得他会这么说,冷笑:“你莫以为圣上是个好欺负的,滕氏那般一手遮天都说倒就倒,你怎知圣上不敢对袁氏动手。”
“就算他想动手,还来得及么?”陈王意味深长,“母亲也知道,父皇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恐怕时日无多了。到晏驾之日,就算他不曾立太子,皇位也会传到嫡子头上,以袁氏的势力,天下有人敢说不么?”
袁皇后的目光一动,忽而盯着他:“你莫非是要……”
陈王摇头:“母亲想到哪里去了。儿臣再是荒唐,也断然不会做出弑父弑君之事,人伦纲常的道理,儿臣岂敢违背。”
“那你这话何意?”
“不过是为了让母亲安心罢了。”陈王笑了笑,“当下让母亲为难的,除了梁王,不是还有四弟么?儿臣知晓母亲忌惮他,怕他真的被周氏拉拢过去。不过他到底也不过是个征西大将军,他当得,莫非别人当不得?”
陈王说着,将那杯茶捧到袁皇后面前,胸有成竹:“母亲便看着好了,儿臣定然会让父皇安心传位,无后顾之忧。”
夜风微凉,皇帝的紫微宫中,庭院静谧,花树带着些许露水的气息,芬芳怡人。
萧寰陪着皇帝坐在一处轩中乘凉喝茶,旁边,两名宫人侍立着,轻轻打着扇子。
“那滕氏,你仍打算留着?”皇帝问道。
萧寰颔首:“正是。”
皇帝看着他,没有说话,却转头对梁全道:“都带上来。”
梁全应下。
未几,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伴着环佩轻响。
望去,却见是十名宫娥走上殿来。
她们个个年轻貌美,到了二人面前,款款下拜,一时间,莺声燕语。
萧寰讶然。
“这是朕让人择选的,都是去年才入宫的良家子。”皇帝声音和缓,“听说你的广陵王府和朔方将军府中,连一个年轻女侍也没有,朕知你平日事务忙碌,无暇管这些闲事,便替你办了。”
萧寰望着皇帝,少顷,在席上向他一礼。
“多谢父皇。”他说,“不知这些女子,全都可由儿臣自行处置么?”
皇帝道:“既然赐了你,自是由你处置。”
“如此,还请父皇再赐些车马,容儿臣将这些女子送到朔方。”
听得这话,皇帝露出讶色:“为何?”
“父皇知晓,朔方是贫瘠苦寒之地。”萧寰道,“除了朝廷征召去垦荒实边的百姓,最多的便是戍边将士。驻守在朔方的十万将士,远离故土家人,尚未婚娶者乃是大多数。儿臣当年到朔方时,立志与将士同甘苦。父皇体恤儿臣,曾赐下许多金银物什,儿臣皆不敢专美,一向尽数分与将士。这些女子也是一样。将士中有功勋卓著之人,儿臣可择选十人婚配,同沐圣恩。”
皇帝啼笑皆非,露出无奈之色。
他挥挥手,让梁全将宫娥们带出去。
“王长史向朕禀告过许多次,说他年纪大了,腿脚遇到天寒便犯风湿,虽然跟着你在朔方,却往往力不从心。”皇帝端着茶杯,轻轻吹一口气,“你这婚姻之事迟迟不决也就罢了,怎连找个妾侍也不愿意?”
萧寰道:“父皇明鉴,儿臣在朔方之所以屡战屡胜,非儿臣一人之力,乃是上下一心之功。许多将士就算婚娶,家室也不在身边,遑论妾侍。儿臣身为主将,自当表率,不可做那特例。事关军心,请父皇三思。”
皇帝看着他:“如此说来,你也不曾考虑过休妻另娶之事?”
萧寰道:“当下塞外隐患仍存,儿臣不敢为无关之事分心。”
皇帝没有说话。
“子昭,”他注视着萧寰,“你仍放不下你母亲当年的事,是么?”
萧寰怔了怔。
——“日后不许再哭……你是你,莫让他们将你困住,知道么?”
蓦地,母亲临终前的话似乎在耳畔萦绕。
她盯着他,苍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却握紧了萧寰的手,仿佛用尽了最后的气力。
风从庭院吹来,带着些清新而湿润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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