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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前尘篇十五 终了

踉跄到了乾元宫，何亭刹住脚步。

值守宫人有些茫然地看着大内总管衣衫不整的模样，有两个还揉了揉眼，试图确认这景象的真实性。

何亭在喘息中随手整整衣冠，看宫人们都还在殿外，才如释重负地往里走——池子烨还有力气拒绝宫人近身，那便是还过得去。

青天白日，殿里却晦暗。龙案边空空如也，再一转头，榻上池子烨在那里横着。何亭心下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查看。

池子烨正闭目躺在那里，脸色苍白，身上摊开一本折子。兵部的。

何亭欲把折子收了，去拿薄毯帮他盖上。这人突然动了一下。何亭下意识往他脸上瞧，池子烨像是刚去了蓬莱神游一样，此时已经睁了眼，只是眸子有些空洞的望向头顶的天花。

接着眸子才轱辘一下，往何亭那边转过去。

四目相对，池子烨的一双眼倏忽鲜活起来，苍白的脸上也涌出生气。

“身子不爽利？”何亭搭手去摸他前额，复又调转去摸自己的。自言自语一样：“你冰冰凉呀。”

池子烨拧着眉头，清了清嗓：“方才发汗，所以凉。”他想笑，却忍不住的嗓子发痒，咳嗽起来。

咳停，还笑着说：“那也不是‘冰冰凉’，死了才会冰冰凉。”

“你到底怎么了？”何亭不接他的玩笑话，有些凝重地问他。

眼看这瞒不过了，池子烨还在胡扯：“小时候缺吃少喝。落点病根，不是理所应当么？”

他只是随口一扯，何亭却感觉喉咙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梗住了。鼻头一酸，整个人都轻微颤抖起来：

“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光听见出气了，声音全堵在了嗓子里。

池子烨很茫然地看着他，眉头又拧了起来：“啊？”

何亭是真的信了。他该为自己成功的谎话开心的，却又兀自慌乱起来：“你哭什么啊。”看到何亭匆忙赶来，他该觉得心里发甜的。可是这人一落泪，他那颗心又发起苦来。

池子烨实在不会安慰人。

从前不会，现在是皇帝了，更没必要会。可是他如今就发自内心地想安慰眼前面这人。

又清了清嗓，艰难的吞咽一下，池子烨扯一把他的衣袖说：“嗳，你知不知道，天下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这人正抽抽着，听到他这句话，暂停了下来。吸吸鼻子，脸上还挂着泪，问他：“妃子笑？”

池子烨本来正在严肃着，听到这三个字，没绷住，咯咯笑了出来：“连妃子都没有，怎么能是‘妃子笑’？”

何亭困惑了：“没有妃子，你也照样吃‘妃子笑’啊。”他没有心思回答他，揩一把眼睛又问：“那又是什么好吃的，能让你记住？”

池子烨扯住他衣袖，腻腻歪歪地笑：“肘子。”看到面前这人明显没有听懂，他又补充一句：“就是当年你偷来的肘子。那个味道，我能惦记一辈子。真是太好吃了。”

池子烨本来是想逗他开心的，这下倒好，他哭得更厉害了。

池子烨心下慌慌，赶紧去扯他：“又怎么了这是！”

哭狠了，干脆趴到他榻上继续。池子烨眨巴几下眼睛，彻底说不出话了。就呆呆躺在那里，脑子当中飞快想着，刚才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恰逢外面内侍过来换茶，就看见大总管跪到陛下榻前边一个劲哭。侧着看，圣上也没一点动静了。

“啪嚓”一下茶盏摔个粉碎，跪在地下也哭了：“陛下驾崩……”

话没说完，何亭就奔过去，劈头赏了他俩嘴巴！脆响的！

“来人——！”

何总管鲜少有这么动怒的时候，这声音一出来，簌簌又进来两个内侍。何亭满目通红的吼：

“把这大不敬的东西，牌子吊了！五十杖打完，弄去皇陵司香！”

那张原本秀丽的脸此刻十分狰狞。

小内侍像被抽走骨头一样瘫在那里，任由人拖下去了。榻上的年轻皇帝静静看着这一场闹剧。他在心里想——他要是不在了，何亭要怎么办呢。年号一变，他约略是只死没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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