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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你愿意给他一个家吗?
忘川河畔,腥风血雨,激烈的交战将河中的毒虫翻搅而出,甫一落地,便撒欢的朝鬼群拥挤的地方跑,吓得众鬼屁滚尿流。
阿水嫌弃发冠碍事,早就摘掉扔进河中,眼下半头青丝在风中飞舞,配上阴毒的面容,当真跟凶神恶鬼差不多。
萧瑾言她原先是万般看不上眼的,没想到第一次办了件让她开心的事情。单渊后遗症居然前所未有的发作厉害,凛冽的杀气将孽镜台周遭的建筑摧毁一片。残砖烂瓦之上,他的攻击漫无目的,长时间下去,必定灵力耗竭,到时候阿水再进行斩杀不费吹灰之力。
当初汇进丹田的那颗软软的珠子已经变得半软不硬,在里面胡乱冲撞,从中释放的奔涌的灵力让单渊经脉仿佛被烈火滚油灼烧一遍,相较灵力来说狭窄的灵脉不堪重负,若不快速释放,恐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刚劲的剑气中,一缕魔气悄无声息,就像汇入湖泊中的雨滴,那么不起眼。它从鬼王殿飘出,行走在半空之中,熟门熟路的消失在单渊身上。
刚才还混乱的识海宛如被一只大手慢慢抹平,单渊感受到七情渐渐稳固,与此同时,一股更大的危机被察觉出。
属于应瑄的气息再次来袭,就像十年前琉璃秘境中,对方来势汹汹。他又看见了往生天,沈白幸跪坐在绿叶银花之下,回头对他说“你来了。”
单渊再次经历了一遍同师尊浓情蜜意,只是这次他并没有沉溺其中,他知晓“往生天”的皮囊下藏着怎样的污秽,那是深渊之地蕴养出来到的毒物,最爱吞吃迷失者。
渐渐地,往生天的高山白雪消失了,仿佛红色的墨水打翻,将方圆土地染成鲜红色泽,一株株若见破土而出。应瑄静静的浮在花朵之上,对单渊道:“你进步很快。”
“有魔族之主整日惦记,哪敢松懈。”单渊毫不客气的嘲讽说。
他望着一缕又一缕的魔气从土地中渗出,缠住四肢侵入血肉,好似经受这一切的不是自己。若是换做寻常人定然满地打滚喊痛,可单渊稳稳站着,面无表情,“总有一天,我会取而代之。”
应瑄靠近,好笑的瞧着对方,“大言不惭。”
黑色的眼珠眨了眨,直觉告诉单渊,这次好像真要玩大发了。戮仙君好整以暇的神情,让单渊恨不得砍烂这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不久前,在识海中吞噬魔气的情形让单渊忽然冒出一个胆大的想法,不成功便成仁的危险念头如野草遇春风,充斥心间。
若是孤身一人,单渊没什么放不下,生命总有尽头的一天,日日覆日日无趣的活着,死掉也没多少留念。可现在,在苍茫的世间,还留着他最为牵挂之人,他欺辱了师尊,师尊还没有原谅他,要是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没了,多憋屈啊。
浓重的思念宛如长了脚,顺着河畔的阴风怒号,一路流窜进高墙之后,跟羽毛似的轻轻挠在沈白幸心头。
白雪皎月般的皮囊下,不安感油然而生,沈白幸握紧了茶杯,他看向孽镜台的方向,明明没有声音,却好像听到了徒弟在呼唤他。
对单渊的担心压过所有情绪,五指不自觉将杯子捏得越来越紧,龟裂如蛛网缠绕上杯身,最后咔嚓一声四分五裂的手心。
锋利的碎片割破了手指,鲜血骤然流出。指尖的吃痛让沈白幸回神,他看了眼安静躺在床上的萧瑾言,利落起身走向门口。
不管单渊现下如何,他都需要亲自去看一眼,方能平息这抓心挠肺的焦躁跟担心。大门打开,明晃晃的兵器瞬间挡在沈白辛跟前,鬼兵严肃道:“鬼王吩咐,你不能离开房间。”
雪亮的兵刃印出蒙着白绡的眼睛,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沈白幸感受到了比以往更明显的不舒服感。鬼气如附骨之疽拨开皮肉,在腐蚀他的五脏六腑,细密的疼痛顺着口鼻流遍全身,与此同时,灵力从丹田源源不绝灌入经脉。
沈白幸面如白纸扶住门框,人谁看了都会怀疑下一刻要厥过去。
“你怎么了?”他毕竟是鬼族的驸马爷,小鬼们见人不对劲,赶紧询问。
却见这美玉一般的人冷冰冰抬头,薄唇开启,“没什么,只是一朝法力恢复,不适应你们鬼界的水土而已。”
阿水制作的丹药药效已过,沈白幸又没有再吃,自然会重获灵力。青色的宽袖在鬼兵面挥过,瞬间将他们弄晕,沈白幸前脚迈出门,又折回去。他走向床榻,单手拎起萧瑾言衣领,将人一路扛着飞向奈何桥。
越是靠近,沈白幸越是难受,河面的阴风跟针尖似的,吹在身上明明没有痕迹,皮肤却泛起疼痛。他本就不是不怕疼的人,活了漫长的岁月,仗着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修为,鲜少流血受伤。
自从收了单渊这个徒弟,受伤的频率都增加了,沈白幸脚尖点在连绵的屋顶,又马不停蹄的掠过奈何桥踏上黄泉路。他将死猪一般的萧瑾言扔在地上,欲摸上那道约莫九丈高的漆黑鬼门,鬼门感受到活人的气息,嵌在其上的骷髅露出獠牙,挣扎探出。
沈白幸冷嗤一声,望着紧闭的大门,对着虚空一抓,仿佛有金黄髓液流动的长剑瞬间出现在手中。手臂高高扬起,巨大的凤凰展翅飞出,轰然撞向鬼门!
轰——!
才修好不久的大门,没有挨过玉微仙君一击,在黄泉路尽头分崩离析。
滔滔瀑布之后,是他们来时的河流。彼时,人间正是日出东山,远山笼罩在暖黄色光芒中,不远处,一艘灵舫泊在河面。
听到动静,一直守着没有离开的凌云宗弟子欣喜若狂,宋流烟站在船头,对着沈白幸挥动双手,大声喊:“仙君!”
沈白幸抓起萧瑾言,一掌打在对方后背,毫不温柔的将人送出鬼界。
瞥到瀑布中飞出人影,白常飞身而上,将二皇子稳稳接住。他看着沈白幸迟迟不出,道:“仙君,你还不离开么?单渊呢?”
“我要去找他。”说着,沈白幸不假思索的转身,扎入地府满目鬼气阴风,消失在白常视野中。
鬼界虽大,但要找单渊不难,主要是这个小兔崽子弄出的动静太大。断壁残垣之上,一袭黑衣格外瞩目,枯黄的小草从废墟缝隙中探头探脑,下一刻被来人一脚踩断。
沈白幸看见徒弟的身影,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可是很快,这抹笑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余光之中,一朵红色的小花娇艳欲滴生机勃勃。
握住忘归的手指在轻微发颤,沈白幸认得这花,是若见,生长的深渊魔族的若见。若见所到之处,必有应瑄的影子。意识到他即将面临的敌人,沈白幸深吸一口气,对着单渊的背影道:“傻愣着作甚,为师都来了,我们不闹了。”
当初问责单渊是他,现在主动提出和好的也是他,沈白幸觉得自己没救了,师尊的面子里子丢个精光,碎在地上拼都拼不起。
良久,立在废墟之上的男人才转身,触目所见让沈白幸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单渊一边脸已经长出若见花的脉络,原本英俊的面容看上去恐怖丑陋,只余猩红色的眼中还有柔色流淌。正是这一抹温柔,让沈白幸确定,他的徒弟还在。
诡谲嘶哑的腔调让人汗毛倒数,“师尊,弟子丑吗?”
若非要说实话,脸上长了花的徒弟自是丑陋无比,但单渊现下境地危机,沈白幸违背本心的说:“不丑,为师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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