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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石城里的空房变多了。独自走在街上，总能感觉到一股冷僻荒凉的氛围。越来越多的店铺摘了招牌，就算勉励维持也招揽不到客人，甚至连伙计都在一个接一个的离开。

要说这变化, 世代经营布料生意的董老汉感触最为深刻。

董老汉的裁缝铺在石城经营上百年了。从他爷爷的爷爷那辈开始, 就整日与剪刀木尺打交道。一代接着一代, 总有些独门的手艺流传下来, 说起这董家铺子做的衣服, 谁不称赞一声厚实服帖。

但再多的辛劳也只到此为止了。

在修士动则千百年寿元的背景下, 区区一个五代传承的裁缝铺子实在算不得什么。家族里没出个修士, 这董老汉一家就永远是命如草芥的凡人。

遥记得当年, 董老汉爷爷的幺弟也曾被测出身怀四灵根, 随后被一中型门派收入门庭。全家也幻想过改换门庭一步登天。可惜不过短短几年, 就传来那不走运的伯爷爷死于非命的消息。传信人含糊其辞的说辞，吓得董老汉一家连遗物都不敢取, 权当家里没这个人。

从这事之后，董老汉一家再不敢妄想其他。

石城的生活很艰苦。就算守着个百年老店, 每年收益也只够董老汉家勉果腹。更勿论挤出钱财让子孙去测灵根。

“爷爷！”女童清脆的声音在回荡在店里。

“小声点, 女孩子家咋咋呼呼的，成什么样子。”董老汉板起脸，对着孙女训斥道 。

小姑娘挨了训，也不害怕，反而扯着爷爷的袖子撒娇道：“太一宗又召杂役了，一个月给十六两银子呢。”

董老汉两眼一瞪，恶狠狠的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会要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我看就是要拐了你卖去外地。”

“从没听过哪个仙门会要凡人。”

“就算是鼎鼎有名的《上善谷》，没不收凡女。”

说着, 董老汉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孙女的脑门，“这几天你少出去疯，忘了你太爷爷怎么死的？”

董小丫捂着被戳红的额头，不甘心的嘟囔：“我看隔壁秋姐姐也去了，没几天就带回来一大块肉。听说还是妖兽的肉呢。”

说到这，董小丫脸上闪过期待：“大家都说多吃妖兽肉就能长出灵根来，我也想修仙呢。”

董老汉唾了一声：“美死你，还灵根。就着这细眉小眼的样子，还妄想当仙师。”

“反正不许去，什么《太一宗》，我看都是糊弄人的把戏，小心被抓去炼灯油。”

董小丫被爷爷骂了一顿，红着眼圈跑出门去。

身后，董老汉还大声喊道：“听见没有，死丫头。敢去太一宗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等到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又有人提起太一宗招人的事。

这次是董老汉的大儿媳妇。还不到三十岁的小妇人，头发却已经掺了白丝。生活的苦闷只留给她一张尖酸刻薄的嘴。先是夹了一筷子豆饭，送进嘴里没滋没味的嚼了嚼，随口抱怨道：“最近铺子里买卖越发的差，家里盐都快见底了也拿不出钱买新的。”

董家大儿子也跟着骂道：“这群人都怎么了，一个个全往太一宗跑。今早我还看见对门赵老头叫了牛车。说是要全家都搬去太一宗，连城里房子都不要了。也不怕一家人全死里面。”

董家大儿媳翻了个白眼，“怕什么，就你那窝囊样，活 该穷一辈子。我可是听秋丫头说了，太一宗顿顿吃肉，去了就给发新衣服，一个月拿的银钱比城里大掌柜都多。”

董小丫抢着补充：“还能天天看仙师，秋姐姐说小仙师们可和善了，说话都细声细气，也从来不杀人的。”

董家大儿媳啪一声撂下筷子，冲着丈夫叫到：“你看看店里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要不是娃还小，我都想去了太一宗挣肉吃。你怕个屁啊，咱们石城多少人都搬去了太一宗，也没谁说死了的。”

董家大儿子唯诺道：“再等等，看看情况。”

“我不管，明天你就去太一宗干活。就干那种短工，干一天给五十个铜子呢，都够三斤米钱了。”

董小丫举起手，“大伯，大伯。我也想去。带我一个。”

看董家大儿子一脸瑟瑟的表情，大儿媳哭喊道：“我这是什么命啊，天天豆饭豆饭的，连个油腥都看不见，瞧咱家幺儿，这脸色都是豆青的。”

一家人哭哭闹闹，乱成一锅。

董老汉砰的一声，猛拍了把桌子，吓住了众人。豁然起身，居高临下的呵骂道：“我说谁都不许去，谁敢去就别认我这个爹。翅膀硬了是吧，倒要看看，这个家谁做说话算。”

大声呵斥过后，餐桌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众人各怀心思，却也不敢多言语。

董老汉以为自己发的这顿火能镇住家里的歪心思。没想到第二天天没亮，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董婆子的哭喊，“小丫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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