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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齐水云接到电话没多久之后, 疾控中心便发表了声明。
实验室血样检测表明,引起“蔷薇”号邮轮上694名乘客和29名船员出现呕吐发热等症状的祸首是诺如病毒变异。
而那位特别严重导致休克的东南亚游客,被直升机送入医院之后, 出现了肺部感染症状,经过诊断发现,这个游客本身就有基础 病, 肠道出现病毒才造成肺炎。
向世界卫生组织报告之后,江城总指挥部立刻解除对“蔷薇”号邮轮的禁令,让其靠岸。
为了隔离开已发病的病人, 未发病的游客被转移到另一艘邮轮上进行为期三天的隔离观察。
同时,“蔷薇”号全船进行消毒, 更换储备淡水, 又重点消毒三台反渗透膜过滤器。
前桅顶部飘着五星红旗, 船尾挂着Y国国旗,加挂引航员“H”旗。
“蔷薇”号终于在一个晚上漫长的等待之后, 预备停靠津口母港码头。
阴沉的天气一直持续着,明明应该是明媚的上午, 却犹如黄昏和黑夜提前到来。
曲惜珊焦急地等在码头的一侧,看着那艘巨大的邮轮缓慢驶入港口。
蒋进忠站在一边,踮着脚说道:“老板娘, 前两年日本就发生了好几起食用海鲜爆发诺如病毒的疫情,我舅舅那时候还在日本参加比赛呢。”
曲惜珊皱着眉道:“蒋进忠,过些天我再抽空跟你聊你舅舅行吗?”
“好, 好,那我换个话题。”
蒋进忠笑眯着眼睛点点头,“老板娘,其实我挺想上邮轮工作的, 听说艳遇老多了。”
“所以呢?”
“要不你帮我给裴总说说?”
“说什么?”
“就……吹吹那个风……”
“……”
“西伯利亚的风吗?”
蒋进忠眯了眯眼,抬眼环视一圈,然后掩嘴道:“枕头风。”
曲惜珊:“…………”
见她没反应,蒋进忠愣了一下,转了转眼珠,低声问道:“你该不会是还没和裴总上过床吧?”
曲惜珊一听,诧异地抬头,表情复杂地斜睨了他一眼。
看着她呈现出一副扭曲的神情,蒋进忠没读过什么书的脑袋忽然就腾空出现了一个成语:一语成谶。
“……”
算了,还是聊舅舅吧。
半小时后,新闻记者纷纷赶来报道。
“……据悉,这是自六年前美国海洋探索号邮轮之后,最大一次诺如病毒疫情爆发,也是我们国家第一次在邮轮上遇到……”
“……诺如病毒极易变异,传染性极强,潜伏期1-2天……”
“……初步估计是食用了被诺如病毒污染的生鱼片和生蚝……”
“……自限性疾病,没有特效药,只能等待患者自愈……”
早就等候在码头的医疗团队准备登船。
被隔离到另一艘船、暂未发病的游客,大部分在安抚之下,已经接受了三天的隔离和一半旅游费用的退还。
接下来要面对的,则是“蔷薇”号那些重症患者。
这次疫情涉及人数较大,七百多人不同程度的呕吐发热腹泻,已经有不少人脱水,急需输液治疗。
曲惜珊握着手机,却得不到任何答复。
不用想都知道,饶书馨作为邮轮医生, 根本空不出手来接电话。
蒋进忠拽了拽曲惜珊的袖子,“王燮那小子好像在喊你。”
曲惜珊往蒋进忠指的方向看去。
王燮已经穿上了一次性防护服,戴上了口罩。
他指了指一旁的一些防护用具,又指了指邮轮。
做了个口型:上船。
邮轮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七百多名患病游客被隔离在各自的房间里。
为保证通风,所有内舱客人被转到了船舷客房。
整个邮轮几乎呈现出一个海上移动医院的既视感。
在抛锚地停了一个晚上,邮轮上莫名有一种穿堂风阴森而过的感觉。
两个电视台的记者急匆匆地从一旁跑过,争先抢着报道船舱内的情况。
曲惜珊跟着王燮,径直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顺便抬眼寻找着饶书馨。
好在饶书馨就在医务室里。
她拿着输液袋转过身来,正与曲惜珊对上了视线。
饶书馨愣了两秒钟。
眼前,透蓝色的一次性防护服里,是深蓝色的海洋科考队外套。
认出是曲惜珊之后,许是两个人一晚上都没有睡,视线相触碰的一瞬间,原本就红肿的眼眶就更红了。
饶书馨急促地说道:“跟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脚步踏在甲板上,沉重到如灌铅而行。
“裴总是前天晚上发病的,程助理找来的时候我不在医务室。”
“程助理昨天夜里休克了,直升机救走了。”
“其实船上已经有人猜测是诺如,闹得很厉害。可是当时血样结果没有出来,什么谣言都有,甚至还有人说是刻意投毒。”
待到了一间套房门口,饶书馨敲了敲门,然后将门推开,回头示意了一下曲惜珊。
敞开的大门,昏暗的房间,满是淡淡木质清香的房间。
曲惜珊脚步顿了顿,嗓子莫名哽咽了一下。
明明急不可待的心境,却在门被打开的瞬间,脚步拖拉得厉害,就像禁锢在一个圈里,走不出直线的步伐,只余下迂回和犹豫。
饶书馨快步走到卧室的床边,将输液袋换下。
“脱水很严重,输完液好了一些,但还是高烧反复。”
曲惜珊疑惑道:“高烧?”
饶书馨点点头,“应该是这些日子过度劳累。”
她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道:“这三天隔离,每天都有三次消毒,裴总有私人医生,你不用担心。”
饶书馨说完将一瓶酒精放在床头,便走到门口。
带上门的时候,想了想又偷笑一声,然后轻浮道:“虽然是粪口传播,但也可以通过飞沫,你可别摘口罩。”
“……”
不合时宜的玩笑变成了短暂的放松。
曲惜珊不由一笑,讽道:“记得给你男朋友回个微信,他在酒店等你消息等了一个晚上。”
饶书馨反应了几秒钟,忽地脸红了一下,没理她就直接关上了门。
外厅打开的窗户,呼呼吹进来腥涩的海风,伴着刚刚阴霾而下的春雨,将整个房间都氤氲了一层湿气。
忽然安静下来的房间显得局促而又紧张。
曲惜珊缓缓上前,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
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心悸。
宁静流淌在心脉,沉睡静谧在脑海。
床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熟睡着。
嘴唇干涸苍白,眼底和面颊却是不自然的潮红。
曲惜珊伸手探了一下裴知谨的额温,滚烫触碰到皮肤的一瞬间,烫得她不由战栗了一下。
距离上次分别,又是近乎一个月不见。
曾想过无数次下船时的相见,无论是拥抱还是拥吻,都是她心底曾经触手可及的东西,而如今,倒成了再见面的一种奢望。
正如饶书馨所说,过度劳累。
这两个月,她在海面与万米海底来回上下,他也在陆地和大海之间来回奔波。
含硫燃料的巨额罚金事件风波未平,此刻又有将面临最大的一起诺如病毒疫情的舆论和调查。
他也是个人啊,背后却承受了那么那么多。
窗外开始下起零星小雨。
内心溢出的思念和心疼几乎就在雨滴打在窗沿上一刻起,爆发在崩溃的边缘。
一片灰蒙蒙的阴雨里,慢慢牵扯出一个个湿漉漉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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