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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侨跟着佟叔去选琴了。
旗袍姐姐尽职尽责地领着许嘉衍到一边的休息区等待,还好心地塞给他一盘瓜子花生和一瓶农失山泉矿泉水。他旁边的座位上是一群八九岁的小孩子,背著书包整整齐齐地坐在一排排小马扎上,看样子是在等待上课。
这个年纪的照孩子最是闹腾的时候,虽然被家长强制勒令不许乱动,灵活的身体却不甘心地扭来扭去,互相比划着凹凸曼和小魔仙的经典造型,口中还大念咒语。
“必杀,奥特光线!嘟嘟嘟嘟……”
“巴啦啦能量,沙鲁鲁,动!”
许嘉衍在一圈魔音中茕茕独立。
不幸中的万幸,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此,而是停留在不远处程侨的一举一动上。
他看着程侨很认真地坐下试弹,一张琴一张琴听着音色,并俯下身仔细查看面板和底板的工艺,时而和身边的佟叔探讨几句。有时候碰到喜欢的琴,就笑得眉眼弯弯,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竟然还软磨硬泡妄图砍价,遭到佟叔冷酷的拒绝。
许嘉衍看得渐渐入神,连身边的魔王们排队走了都没留意。
过了一会,他看到佟叔和程侨说了什么,程侨一脸将信将疑的模样,跟着他走进了大厅另一侧角落的半开放区域,几扇刻着花鸟的镂空屏风挡住了两人的身影,他视野里的中心消失了。因为离得太远,连原先若有若无的说话声也逐渐听不清了。
许嘉衍放下了捏在手中一直没开启的农失山泉,起身跟了上去。
刚走出两步,他就听见了一阵清亮婉转的琴音。
仿佛三月里的春风拂面,带来了温柔细腻又充满盎然生机的触感。风吹过后,是树叶依依不舍的簌簌作响,渐渐地又下起了细雨,嘈嘈切切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连续几阵轻风后,弹奏者忽然转调,蓦地加快节奏,如高山流水,浩浩汤汤;又恍若“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一下子把人拉上马背,策马扬鞭,迎着黄沙大漠飞驰出了关外。听者们跟着乐声瞬间来到了有着葡萄美酒、胡琴箜篌和美艳舞姬的西域,一起围着篝火,饮着最烈的酒,在异域风情中畅快地嬉笑怒骂。
许嘉衍放轻脚步绕过屏风,终于看到了正在琴桌前坐着弹琴的程侨。
她坐姿端正眉眼低每,灵巧的手指在琴弦上上下翻飞,姿容秀美,好像无限字宙中一枚天然的发光体,牢牢吸引着周围人的全部心神。
一曲完毕,被乐声吸引过来的围观群众纷纷鼓掌,不住地赞叹回味。
佟叔欣慰地点头:“不错不错,本事没落下。基本功扎实,感情真挚,配得上这琴。”
话语一转,他忽然像街头吆喝的小贩,开始花式推销起自己的琴来:“怎么样,咱这镇馆之宝!看看这相貌,‘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瞧瞧这身段,‘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要我说,不愧是任大师亲斫的,上过国际舞台的名角儿。”
“这种大宝贝,你还不赶紧拿回去!”
点完题,买卖就该一锤定音了。
程侨十分爱惜地摸着琴额和岳山,发出了衷心的称赞。
“确实好琴,散音稳,泛音亮,余音长,只可惜……”
“可惜个啥?”
“可惜我要不起!”
她瞬间垮了脸:“不看不看,您别老有惑我,我刚挑的琴下完单了吗?下完我就走啦!”
说完捂着眼睛倔强地转身,熟门熟路地去找人送货了。
等围观的人群散了,许嘉衍走了上去,低头打量程侨刚刚弹的那床古琴。
佟叔在一边捧着茶杯,笑着问他:“怎么,小伙子,你也感兴趣?”
填完了送货地址后,程侨和佟叔挥手告别,又和许嘉衍一起返回了树口。
路上打发时间,程侨和许嘉衍唠嗑:“佟叔算是我同派系的师叔吧,他现在专门做乐器生意了,江湖朋友多,和很多斫琴师关系都很好,我和师兄都是直接从他这选琴的。”
“师兄?”许嘉衍轻咬着这两个字。
“嗯,我的合伙人,我们开了个琴院。”程侨不身在意地接着说道,“这个搂是佟叔老家的房子改建的,底下卖乐器,二搂就是少儿培训班,所以平时有好多小孩过来上课。”
两人边聊天边走路,没多久就看到了许嘉衍停在田野边的车头。
“你现在要去琴院吗?”许嘉衍忽然问她。
“嗯,对啊。”程侨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顺着他的问题自然地回答。
“在哪?”
“啊?星泰广场那边。”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许嘉衍替她打开了车门,轻飘飘地甩下一句:“顺路,我送你过去吧。”
程侨晕晕子子地被骗上车,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又被套路了!
不仅被问出了工作地址,还再一次上了许嘉衍的“顺风”车。
如坐针毡地按到了目的地,她动作飞快,身手敏捷地跳下了车。
身后许嘉衍的声音又一次魔鬼一样喊住了她:“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程侨的脚步微不可查地迟滞了一下,她转过身假笑着推辞:“呃……不用了吧。”
“顺……”许嘉衍刚开口,她就提高了声音,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
“真的不用!”
真的够了,你这个顺路的借口要用一万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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