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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很快搜索了顾维安的身体, 防止他携带危险器具。
没有什么危险的,他身上什么都没有,钱包、手机……
警察检查钱包, 拿到里面的照片。
手一顿,转脸看旁边脸色苍白的白栀。
西方人很难猜测东方人的年龄, 他们就像是吃了防腐剂、抗衰老能力极强。
照片上的女孩看上去刚成年不久,或者,更小或更大一些。扎着马尾,穿着红色的校服, 对着镜头笑弯了眼睛, 背景是干净的、晴朗的天空,草地绿如茵, 充满着青春活力。
长相和现在这个明显受到惊吓的女孩一模一样。
警察用英文与顾维安交谈,有人去看受伤后的顾万生,高声叫:“他还有呼吸!立刻叫救护车!”
林思谨上了楼,他抿着唇,先去抱沙发上的白锦宁——她仍因遭受外力击打陷入短暂昏厥中。夏雅之和裁缝也上来,裁缝对警察描述着事情经过:“白女士和她的女儿是我店中的客人……”
一切乱糟糟的,有警察俯身关切地问白栀:“女士, 你没事吧?”
她的状态看上去太糟糕了,脸色发白, 唇色也是白的。本着怜悯弱小的原则, 警察破例允许夏雅之过来,扶着白栀离开。
小镇上的治安没有那样严格, 总带着一股懒懒散散、随心所欲的感觉。
白栀看着顾维安,她无法容忍他为自己这样做,她转身, 试图去叫警察:“先生,是我——”
“栀子,”正在接受问话的顾维安忽然叫她名字,眼睛犹如沉寂的冰潭,“记得我刚刚说的话,回去好好休息,别让我做无用功。”
警察打断他:“先生,抱歉,您现在不能和您妻子说话。我们需要核实方才发生的事情……您刚才说,您上来的时候,看到那位先生正试图侵犯您的妻子?”
“没错,”顾维安沉静开口,“我拿刀捅伤了他。”
他面色坦然:“剩余的问题,请联系我的律师。”
顾维安被带走的时候,夏雅之死死地捏着白栀的胳膊,阻止她过去,提醒:“太太,您冷静,先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别让先生前功尽弃,”夏雅之嘱托,“他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请您一定相信他。”
夏雅之和林思谨都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
十几分钟前,听说白锦宁和白栀单独出门后,顾维安脸色一变,问清去向后就往外跑。
他跑的快,先上去。夏雅之和林思谨站在楼梯处的时候,听见了顾维安对白栀的那番叮嘱。
两个人都不蠢,再结合楼下裁缝师傅的话,很快就推理出事情大概。
林思谨私心保护女儿,自然选择沉默。夏雅之则是完全拥护顾维安的决定,至少,到目前为止,顾维安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错误的。
“您现在需要休息,”夏雅之低声提醒,“诸如此类的案件,极大可能会在治安法院进行简易审判……您放心,先生和萨塞克斯郡影子内阁的议员是故交,况且这本就属于正当防卫的范畴。”
白栀没有去休息,眼看警车离开,她跟随父亲一同上了救护车——这样大的阵仗,不免引起游客的围观。白栀已经不在乎那些目光了,她身上的衣服尚带着顾维安的体温,感觉就像他仍旧在拥抱着自己。
眼睛一疼,差点落了泪。
一切如顾维安所叮嘱的那般进行,夏雅之以“她受到极大惊吓”为由,拒绝了警察的进一步审问。这个冲突并不是什么悬案,顾维安坦然承认自己为保护妻子和岳母刺伤顾万生。
关于这一点,包括裁缝师傅在内的三个人都愿意作证。
裁缝师傅坚持声称,在顾维安上楼之后,才听见“先前很凶恶的中年男人”的惨叫声。
——夏雅之和林思谨也是这么说的,也是他们两个人帮忙制服楼下的那个男人。裁缝师傅理所当然地信任他们,毕竟,这种东西没有做假的必要。而且,白栀看上去太瘦弱了,完全不可能会刺中顾万生这样体型的男性。
白栀就这么被顺利地摘出去,没有人为难她,警察还温声劝慰,询问她是否需要医生。
白栀不需要医生,她的母亲需要。
她跟着去了医院,这里虽然和帝都远远不能比,但也算是医疗基础设施齐全。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医生推测白锦宁是颈部受到重压外加心脏缺血引起的昏厥,除此之外,身体没有其他的问题。
林思谨守在病床边,安静地凝视着床上的妻子。
白栀胸口发闷,闷到喘不过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按照规定,在正式开庭前,她没有办法和顾维安见面,但律师可以。英美法系和中国法系不同,顾维安所聘请来的律师是一位高鼻蓝眼的男人,拥有中国血统,自我介绍中文名字:“于遥。”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栀总感觉于遥和陆程有点相像。
如今她没有精力去思考长相问题,冷静地询问于遥,关于拘留、审判的顺序。
于遥一一作答,他再一次肯定顾维安所说的话:“既然是为了制止顾万生而采取的暴力行为,那顾先生并没有违法。”
“英国是普通法系国家的代表,他们的刑事司法制度的两个要义是程序正义、无罪推定,”于遥说,“因此,这场审判的每个环节都会假设顾先生是清白无罪的,以如今的证据和情报来看,他并不会在这场审判中受到伤害。”
解释完之后,他又说:“明日上午,我和顾先生还会在无监控的条件下进行会面。顾太太,您有什么话需要我进行转告的吗?”
白栀说:“你说,让他好好注意身体,不用担心外面,我很好。”
于遥微笑:“我会完整转告给他。”
说完之后,他又和夏雅之说:“顾先生让我和您说一声,在顾万生醒之前,一定要找到林念白……”
江檐也在傍晚时分抵达,白栀并没有隐瞒他,将自己做的事情和盘托出。
夏雅之下午外出了约三小时,如今也在听。等白栀说完之后,他在旁边做补充:“这是先生的意思。”
江檐未置可否,他陪同着白栀去警局做了简单的口供。
在被问到和顾万生关系时,白栀如实回答。
过了一阵,她又说:“先前在国内的时候,他就曾对我进行过多次语言上的羞辱,我可以让朋友来作证。”
警察愣了愣,没有打断她,把这些也记下来。
经过下午的短暂询问和问话,警察已经总结出事情的大概。
虽然顾万生还没有醒,仍在接受治疗,但和他一同去的另一个人已经和盘托出,说出是顾万生指使他先打晕白锦宁,又叫他把白栀制服。
顾万生是顾维安父亲的兄长,口碑不佳,调查身份记录后发现,在一年前,他就曾因为性骚扰而被指控,还是两次,虽然结果最终还是无罪释放,但这条记录也让人不再怀疑白栀话的真实程度。
与之相对应的,顾维安毕业于名校,履历家世皆清白,无犯罪记录——
更要紧的一点,在他们对顾维安进行审讯之前,接到了来自于萨塞克斯的电话。
现在只有一点,那就是等顾万生醒来后,会不会说是白栀捅伤的他。
倘若顾万生坚持这点不放,也会影响庭审的进行。
而此时的顾万生,还躺在医院中,吸着氧气。
白栀那几下并没有刺中要害,又被及时发现,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只是后脑勺撞到铁熨斗后受伤,大脑震荡,现在只能躺着,坐、或者站都会呕吐。
他在深夜醒来,疼痛从四肢百骸中流淌过来。刚刚痛的□□一声,就听见林念白关切的声音:“先生,您怎么样?”
顾万生拿掉氧气罩,他喘着气,问:“白栀那个小贱人呢?”
林念白一愣,继而把情绪压下去:“我不清楚,应当在休息。”
“休息?”顾万生难以置信,“她把我捅成这个样子还能休息?”
白栀捅伤的顾万生?
不是顾维安?
林念白心中大骇。
难怪,难怪下午夏雅之见她……
原来他说的“帮个小忙”是这件事。
林念白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姿态,慢慢地说:“先生,为什么我听说,是顾维安伤了您?”
顾万生愣住。
他颊边的肉抽动两下,问:“你的意思是,被带走的是顾维安?”
林念白点头。
顾万生咬牙切齿,重重地锤了下床:“混账!”
骂完之后,他又冷笑:“想替自己妻子顶罪?我偏不让他如意……”
林念白压下翻涌的情绪,手包中还放着夏雅之递过来的卡,她坐在顾万生的床边,肚子的硕大让她动作有些艰难,却仍旧给他倒了杯水,柔声说:“为什么不呢?”
她意味深长:“如果国内的人得知普珏资本董事长因为涉嫌故意伤害罪而被拘捕的话,他们会怎么样?”
顾万生顿住。
“还有世安,”林念白拿棉签沾着水,温柔地擦拭着他的唇部,“您现在不正在为这件事发愁么?让白栀进去了有什么好处?还不如趁这个机会,一举扳倒顾维安。”
顾万生果真信了她的话,称赞:“还是你看的远。”
林念白拿走棉签,在他看不到的时候,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只有冷淡的恨意:“是您教的好。”
白锦宁在深夜醒转,白栀与她讲了在她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白锦宁沉默良久,摸了摸白栀的手,叹气:“栀子,你好好对他吧。”
她说不出更多的话,千言万语凝结在肺腑中,只有这么短短的几个字。
白锦宁的药物中有镇静的作用,她很快又睡过去,白栀安静地坐了一阵,思绪杂乱。
一闭眼,就是顾维安。
还有临别时,两人那个短暂的拥抱。
他的表白。
白栀鼻子一酸。
他说他从未改变过,可白栀却真的把他从心中驱逐出去了。
从她读初中到大学,白栀对顾维安的感情何止止步于兄长、爱人。在她乱糟糟的青春期中,他是她的榜样,是她昏暗航海行程中的灯塔。
他是师长,是哥哥,是知心好友,是她男友。
但恋爱的人是自私的,白栀又天生没有安全感。她那时候年纪小,刚尝到爱情的苦涩就要后退。
她始终不确定,顾维安是否真的爱她。每当她笃定爱是真的时候,许多久久收不到回应的短信、拨不通的电话都会再度令白栀饱受煎熬。
甚至在她提出分手的时候,顾维安都没有挽留。
刚分手时,白栀有种被人摘掉一块心头肉的痛感和空虚。
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个男友,还是她这么多年的老师、哥哥和好友。
一闭上眼睛,她就想起来,今后顾维安再不会耐心地排半小时的队为她买豌豆黄了,以后难过和搞笑的事情找不到第一个人分享了。彼此已经如此熟悉,分开如同剥掉了一层血肉。提分手时像是砍掉自己双手,而他同意的时候,疼的像是被摘去一颗心脏。
而那之后,顾维安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这才是更加令白栀难过的一件事。
那段时间,廖一可陪她去操场上散心,跑步。白栀学会了飙车,她依靠着这种虚幻的、抓不住的感觉来转移痛苦,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失重感,好不容易才把顾维安忘掉。
人总要往前走,她不能永远拘泥于这一段遗憾的恋情。
尽管在顾维安之后,白栀再也无法对其他男人产生兴趣或者动心。
白栀以为顾维安和她一样,也早就把她给忘掉了。
可他对她说,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改变过心思。
他爱她。
白栀低头,她现在很难过,但再也流不出眼泪。眼睛像是干涸的沙漠,干涩。
忽然,她听见轻微的一声:“栀子。”
白栀仰脸,看见林思谨朝她招手,示意她出去。
白栀站起来,她跟着父亲走出病房,月光安静如凉水,寂寂洒落。
夜晚的医院安静,在窗子旁侧,林思谨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她:“栀子,你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是不是一直和顾维安在一起?”
白栀沉默两秒。
她点头,继而澄清:“是我追的他。”
林思谨盯着外面的月亮,说:“后面也是你和他提的分手?”
白栀“嗯”了一声:“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读大一时,帝都有场暴雪,还记得吗?”林思谨转身,看着白栀,“公交停摆,出行困难,你那个周末留在学校居住,没有回家。”
白栀记得。
那时候两人刚分手不久,暴雪降临,连带着学校也发了紧急停课通知,提醒大家不要随意外出。
她在宿舍里,看完了所有的《冰河世纪》系列电影,笑到流泪。
“维安来找你了,”林思谨终于说,“他躲开门卫进来,踩着厚厚的雪,衣服湿透了,落着白雪——他的伞骨坏了,被他当作拐杖握在手里。”
白栀猛然抬头。
“我看他一直在我们庭院外徘徊,”林思谨面有悔意,“下去看了看,我问他,想做什么?他那衣服冻的像石头,脸色发白,头发、眼睫上全是白霜和细冰,连热气都快呼不出了。”
白栀想象不出那种画面。
她记忆中的顾维安,永远都是整洁、理性、从容不迫的。
他……
他从美国回来看过她么?
顾维安哪里这样狼狈过。
但林思谨不会骗她,他陷入回忆:“他和我说,他是顾维安,是你的学长,想要见见你。”
说到这里,林思谨顿住,愧疚地说:“我知道顾维安,也清楚这个年轻人过的艰难……我同情他,但也不想让你和他有牵扯。栀子,你那时候刚成年啊,他那时候看起来太偏激了,我没有办法、也不能看他有可能伤害你……”
白栀问:“您怎么回答的他?”
她的心脏在一点一点地缩,可仍旧被无形的、绵软的针扎到刺痛。
林思谨闭一闭眼。
他说:“我和维安说,你还小,还在读书,和他不是同一类人。”
“我说你以后的择偶对象,应当也是有能力护着你、不让你吃苦,而不是他这种人,不是下雪天跑到家门口堵人的男人。”
“我把他赶走,不许他再来找你,”林思谨懊恼不已,“抱歉,栀子,我——”
他说不下去了。
那时候的林思谨只想着如何保护自己的女儿,却践踏了旁人的自尊。
白栀说:“您早该告诉我。”
她一直以为顾维安不曾挽留过她,她一直以为……一直以为她不重要。
如果林思谨早点告诉她的话——
中间这些岁月,原本就不会错过。
“先前你母亲怀孕的那段时候,”林思谨说,“维安和我谈判,他问我,执意要孩子的目的是什么?倘若是想要一个传承姓氏的孩子,他愿意让你们未来的孩子姓白。假如是担心膝下无人承欢、寂寞,他会和你多抽出时间来陪伴……”
林思谨无法确定他和白锦宁最终下决定的关键点在不在于顾维安的这番话。
但当顾维安如此说了之后,林思谨和白锦宁都没有提继续生下孩子这个考量。
“去睡吧,”林思谨说,“栀子,我对不起维安。”
白栀睡不着了,她在铺满月光的走廊上走,月光皎白,她却想到父亲提到的那个暴雪天。
她在温暖的被褥中看着电影笑到流泪。
顾维安在大雪中艰难步行,被林思谨赶走。
他们都没有过错,何以要生生错过这么多年。
黑斯廷斯的中世纪庆典还在继续,“骑士学校”中,教头们在教授孩子如何使用那些用塑料泡沫制的宝剑和□□,描画着盾牌上的花纹,热闹喧嚣照旧,白栀一夜未得安眠,脑海中只有顾维安叮嘱她的那句话。
现在顾维安不在,她更要打起精神来,维护他。
以前都是顾维安照顾她,现在,终于轮到她去保护顾维安了。
白栀也发现,自己吃不得肉了。
不清楚是不是那几刀刺中的反应,她如今拼命地洗着手,总感觉指缝中有着严重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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