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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打且谈几回之后,天界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种秩序,倒也没出什么大事情。倜夜和凌危云在山中呆得开始有些无聊,想起人间还有桩事没解决,便借此机会,准备溜下界去一趟。
两人来到天之东极,扶桑木和东流镜前。
倜夜看到眼前熟悉的景致,眯了眯眼,道:“我记得,第一回 下去的时候,师兄你把我定住,然后塞进了扶桑木里。”
凌危云神色镇定,道:“情况特殊,事急从权。”
倜夜哼哼两声,道:“后来还直接捅死了我。”
凌危云默了默,又道:“这个,也是出于大局考虑。我知道你并不会……”
说着,凌危云却顿住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真要说起来,那会儿的倜夜又不知道自己不会死。
于是转过头,看向倜夜,眼里含着愧疚:“当时你是不是很伤心?”
倜夜说起这个,原本是想撒撒娇,诉诉委屈,引起对方的怜爱罢了,绝不是真的想让凌危云心怀愧疚。
于是倜夜略微正了神色,道:“那倒没有。”
“那会儿我见你活不成了,就没打算独活的。”倜夜淡淡地,道,“最后还能死在你的手里,我其实觉得心满意足。”
凌危云听他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不由得愣住了。
两人安静地对视,最后竟是凌危云先承受不住,别开了脸,耳根处微微有点发红。
倒是看得倜夜十分稀奇,还有点儿兴奋。
毕竟无论是没有心的大师兄,还是找回了心的大师兄,往往三言两语,便将他刺激得丢盔弃甲,却从来没见凌危云脸红心跳过。
倜夜忍不住倾过身去,凑近了些,低垂眼睫,盯着对方粉白的耳垂。
凌危云微微侧开一些,强行镇定地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们在人界的时候,分明已经是两情相悦了,连姻缘石都认了我们。怎么回来之后,你的心魔非但没有消除,反而还更严重了呢?”
倜夜也被问得愣住了,思索一番,不得其解。
“还有,”凌危云忧心地道,“你的心虽然放回去了,也净化得差不多了,但是还有一丝魔气,并没有完全消除。”
倜夜抿住唇。
凌危云大概是觉得此刻提起这个不太适宜,并没有再多说。闭上眼,专心定位目的地。
倜夜看着他的侧脸。
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个模糊的念头。
关于他入魔,什么心魔不心魔的,或许只是明极为妙音术做遮掩,拿来哄他的话术罢了。
他对凌危云有情,绝非执念或者心魔二字能够概括,也绝不能够消除。
要剔除他的这个“心魔”,恐怕只有等他身死魂消那一刻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导致凌危云定位的时候略微手抖,于是理所当然地又没能准确落到目的地。
回回如此,凌危云已经能很平静地对待了。
他看着周围的红罗帐,软飘纱,正在思考,这回自己又落到了个什么地方。
直到眼前走廊走近一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看见他和倜夜,个个是俊秀无匹,身上衣衫虽然看不出什么名头,却是料滑质软,显是她这眼毒的老妈妈也没见过的上等货色。
于是眼睛一亮,而后摇着香扇,小步向两人快走过来。
“哎呀,两位公子,怎么大白天地就进我们如意坊来啦,这大白天的,姑娘们都还在睡觉,没起来呢!”说着,还一撩手帕,往凌危云脸上拂来。
听对方这口吻,以及扑鼻而来的脂粉香气,凌危云好歹也在人间混过二十来年,总算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地儿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倜夜握住他手腕,两人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那披红戴绿的楼阁中,倒把那老妈妈唬了一跳,以为青天白日,撞了什么男妖精。
两人从妓院中出来,倜夜捏了个诀,把凌危云身上沾染的脂粉味都给除去了。
拧着眉毛问他:“怎么落到这地方来了?”
凌危云面色如常,十分镇静,道:“观摩。”
倜夜一愣,抬起脸来,盯了凌危云一会儿,然后红着耳朵,扭过头去了。
“……好吧,那等晚上我们再来。”
直到此时,凌危云都还没有料到,未来他们会多么频繁地出入这样的地方,学到很多他并不想学的东西。
他只是脸上看似十分冷静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好的。”
两人从魏县城门出城,往道一宗所在的太极峰行去。
越近太极峰,周边便越荒凉,草叶枯黄,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然是寸草不生了。
自道一宗灭门,倜夜就没在清醒的时候来过这里,虽然知道道一宗已经被封了灵穴,但此时亲眼见到昔日道一宗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还是十分震惊。
两人往山上走,看到一路的焦痕,还有那些倒塌的巨殿,砸在地面上所留下的难以磨灭的印记,都让倜夜心脏紧缩。
即便他与道一宗老头儿关系十分地坏,与同门之间,也是互看不爽多些,但毕竟自己学成于此,此时都同样感到痛心。
更别说小长在这里,由宗长亲自带大的凌危云了。
难以想象当时他看到这些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凌危云看起来倒还好,只是更沉默一些,两人一直走到了峰顶,天空高阔,没有一丝云。
曾经的道一宗主殿,太极殿所在的地方,如今已是一片空地,也是封印的位置。
凌危云放出灵识,探测一番,就知道封印还很完整,没有松动的迹象。
看来易罗还没死,或者已经留下了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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