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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缝铺不远的一家书肆。
大虞凭借科举考试选拔人才,凡有抱负者,皆可凭此争得一个入仕为官的机会。
但对于寒门士子来说,读书仍然是一件来之不易的难事。
要寒窗苦读,就不能花费过多时间务工务农,易成家中费力供养的负担。
不止如此,就连书册都来之不易。
往往是从教书老师那处借得书册,学生们一一传阅手抄。
但先生的藏书终究有限,学生们若想博览群书,又不认得藏书丰富的人,还得跑书肆。
然而,书肆的书都是手抄装订,价格贵不说,还不是时时都有。
所以,书肆往往会雇人抄书。
良姑与书肆掌柜是故交,又因与明黛在制衣品味上不谋而合,一见如故,遂替她做了个引荐。明黛帮书肆抄书,不收钱,只想借阅书肆内的游记和话本。
“您看看。”明黛抄了一首诗,双手递给掌柜。
书是要卖钱的,所以并不是会写字都能挣这口饭,还得写的好看,整齐。
掌柜接过一看,双目放光:“好!好!写得好!”
他拿去与良姑同赏:“娘子这手字颇有卫夫人之风,细细研磨,又有独特之处,自成一派。”
老友的痴态令良姑很没有面子,她用胳膊肘捅捅老友,示意人家还等着。
掌柜当即拍板:“江娘子字好,我们收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就算有良姑作保,咱们也得公事公办,抄书有时限,娘子若误了时辰,不仅要不到报偿,还得赔偿。”
明黛颔首微笑:“应该的。”
干脆果断,明白事理,明黛的态度,很容易获得好感。
她第一次上工,按照规矩,给出身份来历,给足押金,便可取书册与纸笔开工。
有良姑的面子,明黛虽未交差,但可随时在书肆里看书。
她留了近半个时辰,翻了好些书,方才与良姑和掌柜道别,带着东西离开。
她一走,掌柜好奇的问良姑:“上我这帮忙抄书换书看的秀才不少,可小娘子还是头一个。”
“能练出这样一手字,不像普通人家养的出的。”
“我观她作男装打扮,又遮着脸,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良姑日行一善,心情很不错。听掌柜这么问,忽然感慨。
“这娘子,很不容易的。”
掌柜的好奇心瞬间暴涨:“说说看!”
良姑瞥他一眼,掌柜立马道:“你今儿的酒,我买了!”
良姑这才笑了,与他娓娓道来
“今日,她来我店里做衣裳,恰逢岐水解家的娘子心情不佳来取衣,我怕那解娘子借取衣裳为由挑毛病泄愤,正头疼呢,这江娘子竟为我挡了一劫。”
“后来她二人相谈甚欢,一同离开,没多久,这江娘子又回来补了些制衣的要求。”
“我与她一番闲聊,得知她与解娘子相谈甚欢,被邀去解府做客。”
“我对她实在好奇,便多问了几句,这一问,才知她是个可怜人——”
“江娘子出身书香世家,后来家道中落,流落青楼。”
“没想岐水涝灾,青楼被毁,她脸上受了伤,被老鸨子贱卖给了她现在的男人。”
“她男人是个脾气不好的乡里人,江娘子处处迎合,刚有成效,那男人忽然断了腿。”
“家里失去劳力,就只能坐吃山空,江娘子不堪被那乡里男人打骂泄愤,便想出来挣钱。”
“她本想去扬水畔卖唱挣钱养家,可那地方,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她这才来制新衣。”
掌柜听得一阵迷茫:“那怎么又来我这?”
良姑叹气:“她说,她男人喜欢读书,手边若是有本书,就不易发脾气。”
“她想挣钱给她男人买书,省得他整日瘫着,易怒易躁,不易养伤。”
“卖唱挣的钱养家已经不易,买书未免奢侈,我一想,不如来你这里抄书,再借你的书去看。”
掌柜一阵感动:“江娘子竟这般坚毅。”
良姑叮嘱她:“这娘子人不错,你可千万别因人是那地方出来的就轻看她。”
掌柜一瞪眼:“我是那种人吗?”
然后疑惑:“不过话说回来,江娘子要给她残疾的男人找书解闷,也该选游记或话本呀。”
“我方才瞄见她转悠的位置和翻的书,一个暴躁的残疾男人……读明法科?”
嘭!
柜台处发出一声巨响。
掌柜和良姑惊得一跳,纷纷转头望去。
一个极俊的青年沉着脸站在柜台,面前一摞明法科的书:“结账。”
掌柜竖手示意良姑稍后再聊,忙不迭去招待这位看起来有些暴躁的客人。
……
回去的路上,明黛粗略翻完手中的几本诗集,竟然能记诵大部分。
这些诗句顽皮的藏在脑海,她每念一句都似点名,令它们乖觉的跳出来,其义自见。
如此一来,抄书更流畅。
明黛简单规划一番,确定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人也走到了客栈。
回房之前,她向伙计多要了一盏灯,才刚开始写,房门被人重重敲响。
明黛捏着笔犹豫一下,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迎面送来一摞书。
明黛下意识双手接住,双膝微蹲缓冲了一下这份重量,一抬眼,秦晁直勾勾看着她。
秦晁:“不请我进去说话?”
明黛想了一下,说:“我在忙。”
秦晁:“忙着给你的残疾男人抄书?要不要帮忙?”
明黛看了看他送来的书,竟都是她在书肆翻过的。
明黛眯眼:“你跟踪我?”
秦晁的回应,是慢条斯理的伸手撩起前摆,腕一缠,手叉腰间,露出一双笔直有力的长腿。
“不需要也没什么,我还可以去找书肆老板吃酒,想必他一定好奇,我的腿是怎么长出来的。”
明黛将书册放在一旁,试图同他讲道理:“为了谋生,少不得要编些瞎话。你理解一下。”
秦晁冷笑:“所以我活该断一条腿,靠着卖唱为生的妻子养活?”
明黛古怪的问:“你不是没娶妻吗?”
秦晁被活活噎住。
明黛与他肃穆对视半晌,扑哧一声破功,叉腰直笑。
秦晁的脸色更难看了。
明黛慢慢收笑:“好,我口无遮拦,胡说八道,向您赔罪,行吗?”
秦晁被她弄得,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好像没有什么是她不能接受,不能适应的。
秦晁清楚地记得,在扬水畔那晚,她与他虚与委蛇套话。
撕破脸那一刻,她眼中涌现出了浓烈的情绪,比如失望,比如生气。
可几日过去,再见面时,她竟像无事人一般,还学会插科打诨,避重就轻。
她的确没有追究任何事,甚至没有主动打扰他,若非解府偶遇,他都不知道她这么能干!
原本,在她毫不犹豫选择离开那一刻起,他就不会再对她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期待。
可是,那晚动了他箱子的,只可能是她。
秦晁绕过她进门,走到桌边坐下。
明黛也没强行赶他,回去自己的位置继续抄书。
秦晁像长了虱子,偶尔翻一翻面前的书,或是搓搓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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