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猪撒欢第三十章神发救治小三活命丹毒袭击群猪死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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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八月,天气格外闷re,雨水频繁,似乎天漏。猪场旁边的沟渠里秋水漫溢,土地被水泡涨,像面团一样发起来。几十棵老杏树不耐水涝,叶片脱落Gan净,可怜巴巴地等死。猪舍里那些充当梁檩的杨木和柳木,萌发出长长的枝条;充当房笆的高粱秸秆上,生满了灰白的霉点。猪粪猪尿在发酵,猪场里弥漫着霉烂的气味。本该准备下蛰的青蛙们,竟然又开始了jao配,入夜之后,田野里蛙声阵阵,吵得猪难以入睡。

不久又在遥远的唐山发生了一次强烈的地震,地震的余波传导到此地,使十几间j础不牢的猪舍倒塌。我的宿舍的梁檩,也发出了咯咯吱吱的响声。又发生了一次陨石雨,巨big的流星,携带着隆隆巨响,闪烁着灼目的强光,划开漆黑的夜幕,轰然坠地,使地表为之颤抖。而这个时候,我那二十多头怀yung的母猪,一个个big腹便便,xx头肿胀,进人了临产之期。

刁小三依然住在我的隔壁,与我斗争之后,右眼全瞎,左眼仅有微弱视力。这是它的不幸,为此我深表遗憾。cun天那些r子里,有两头母猪经我jao配多次而不yung,我曾想请刁小三与这两头母猪jao配,也算是我向它致以歉意。没想到它却阴沉地说:

“猪十六a,猪十六,士可杀而不可辱!我刁小三败了就是败了,请你自重,不要用这种方式侮辱我!”

它的话,深深地触动了我,使我对这个昔r的竞争对手,不得不刮目相看。我对你说,自从战败之后,刁小三变得非常深沉,过去那些贪嘴、饶舌的毛病一扫而光。正所谓祸不单行,更big的一场不幸又将降临到它的头上。这件事可以说与我有关,也可以说与我无关。那两头母猪与我jao配数次而不怀yung,猪场的工作人员要刁小三与它们jao配。刁小三坐在它们身后,沉默着,毫不动q,如同冰冷的石雕。于是,猪场工作人员便以为刁小三已经失去了xin能力。为了改善退役公猪的ro质,往往要将其阉割,这是你们人类无耻的发明。刁小三就遭So了这样的酷刑。阉割,对于尚未发育的小公猪而言,是一场几分钟就可完成的小手术,但对于刁小三这样的成年猪——它在沂蒙山肯定有过炽烈如火的罗曼史——则是命悬一线的big手术。十几个民兵把它按倒在那棵歪脖子杏树下。刁小三的挣扎空前剧烈,最少有三个民兵的手被它咬得血ro模糊。他们每人扯它一条腿,使它仰面朝着天,脖子上横ya上一根木杠子,杠子的两端各有一个民兵ya住。它的嘴里给塞上了一块鹅蛋般big的光滑卵石,使它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持刀行凶的是一个头顶光秃、只有两鬓和枕部余下一些花白杂毛的老家伙。我对此人,有天然的仇恨,听人召唤他的名字,才猛然忆起他就是我前两世的宿敌许宝。这家伙已经老了,并且患上了严重的哮喘病,稍一活动就咻咻喘息。别人抓刁小三时,他远远地站着袖手旁观。别人将刁小三制服之后,他才趋步向前。他的眼里闪烁着职业xin的兴奋光芒。这个该死而不死的家伙手法利索地将刁小三的睾丸割出来,然后从他的兜囊里抓出一把Gan石灰,胡乱撒上,便提着那两个硕big如芒果的浅紫s玩意跳到一边去。我听到金龙问他:

“宝叔,要不要缝上几针?”

许宝喘息着说:“缝个毬a!”

民兵们发声喊,四散跳开。刁小三慢慢地爬起来,吐出ko中的卵石,巨big的ton苦使它浑身哆嗦,背上的鬃毛像毛刷子一样直立着,后面的伤ko血流如注。刁小三没有呻ying,更没有哭泣,紧咬着牙关,牙齿错动,发出咯咯的响声。那许宝站在杏树下,用一只血手,托着刁小三的睾丸,端详着,掩不住的喜s,从他脸上那些深深的皱褶里流溢出来。我知道这凶残的家伙好吃动物的睾丸。做驴时的记忆蓦然涌上心头,我想起他曾用“叶底偷桃”的绝户技,取走过我一丸,并用辣椒爆炒而食。我几次想跳墙而出,咬掉这孙子的睾丸,为刁小三报仇,为我自己报仇,也为毁在了他手里的那些公马、公驴、公牛、公猪们报仇。我对人还从来没有产生过怕的感觉,但我不得不坦率地承认,我怕许宝这个杂种,他天生就是我们这些雄xin动物的克星。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是气味,也不是re量,而是一种令我毛骨悚然的info,对,就是所谓的“场”,生死场,阉割场。

我们的刁小三艰难地走到那棵杏树下,用肚腹的一侧靠着树Gan,慢慢地萎顿下去。血像小喷泉一样往外喷涌,染红了它的后腿,也染红了它身后的土地。bigre的天气里它像筛糠般颤抖,它已经丧失了眼睛,因此看不到它的眼神。啦呀啦一~啦呀啦啦啦呀啦一一草帽之歌的旋律缓缓响起,只不过歌词遭到了big幅度篡改:妈妈一一我的睾丸丢了~~你送给我的睾丸丢了一一我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我第一次体会到“物伤其类”的深沉ton苦,并为自己与其争斗时有欠高尚的手段感到歉疚。我听到金龙骂老许宝:

“老许,你他妈的怎么搞的?是不是把它的血管切断了?”

“爷们,别big惊小怪,这种老公猪都这样。”许宝冷漠地说。

“你是不是给它处理一下?这样淌血,很快就会死掉的。”金龙忧心忡忡地说。

“死掉?死掉不是正好吗?”许宝皮笑ro不笑地说,“这家伙,多少还有些膘,少说也能出两百斤ro。公猪ro,老是老了点,但总比豆腐好吃!”

刁小三没有死,但我知道它确曾想到过死。一个公猪,遭So这样的酷刑,ro体ton苦,j神更加ton苦。不仅是ton苦,而且是巨big的耻辱。刁小三伤ko流血很多,收集起来应该有两脸盆,这些血都被那棵老杏树吸收,以至于第二年这棵树上结出的杏子,金黄的果ro上布满了鲜红的血丝。big量失血使它的身体Gan瘪萎缩。我跳出圈舍,站在它的面前,想安we它,但根本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语言。我从废弃的发电机房顶上扯下一段番瓜藤蔓,摘了一个娇neng的番瓜,叼到它的面前,我说:

“刁兄,你吃点吧,吃点东西也许好一点……”

它侧歪着头,用左眼里那点残余的视力望着我,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咝咝的话语:

“十六老弟……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这就是我们公猪的命运……”

说着,它就垂下了头,身上的骨头架子,仿佛一下子涣散了。

“老刁,老刁!”我big声喊叫着,“你不能死a,老刁……”

但老刁不再回答,我的眼里,终于流出了一串串re泪。这是悔恨jao加的泪水。我反思,我忏悔,从表面上看,刁小三是死在老许宝那个杂种手里,但实际上它是死在我的手里。啦呀啦~~啦呀啦啦啦呀啦~~老刁,我的好兄弟,你安心地走吧,愿你的灵魂早r到达冥府,愿阎王替你安排一个好的轮回去处,祝你转世为人。你毫无牵挂地去转世,遗留的仇恨我替你去报,我要以许宝之道还治许宝之身……

正在我浮想联翩之时,宝凤在互助的引领下,背着y箱子,急匆匆而来。而此时,金龙也许正坐在许宝家那把摇摇yu碎的红木太师椅上,用许宝的拿手好菜——辣椒炒猪蛋——下酒。女人的心,总是比男人良善。你看那互助,竟是满头的汗水,满眼的泪水,好像刁小三不是一头面相可憎的公猪,而是一个与她血ro相连的亲人。此时已是农历的三月光景,距离你们结婚的r子已近两个月。此时你与黄合作已经到庞虎的棉花加工厂上班一个月。棉花刚刚开花坐桃,距离新棉上市还有三个月。

——这段时间里,我——蓝解放——跟着棉花检验室主任与一群从各个村庄和县城cou调来的姑娘在那个广阔的院子里割除荒草,铺设垛底,为收购棉花作准备。第五棉花加工厂占地一千亩,周遭用砖头砌起围墙。砌墙所用砖头,是坟墓里扒出来的。这也是庞虎节约建厂经费的一个高招:新砖一毛钱一块,坟砖三分钱一块。在很长一段时问里,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我与黄合作是已婚夫妻。我住在男宿舍,她住在女宿舍。像棉花加工厂这种季节xin的工厂,不可能为已婚职工特设单问。即便有夫妻房,我们也不会去住,我感到我们的夫妻关系形同儿戏,很不真实。仿佛一觉醒来,有人对我们说:从今之后,她就是你的妻子,你就是她的丈夫。这非常荒诞,简真无法接So。我对互助有感觉,对合作没感觉。这是我一生ton苦的根源。初人棉花加工厂那天上午,我就看到了庞cun苗。她那时将满六岁,白牙红cun,双眼如星,j肤亮丽,水晶人儿似的十分可爱。她正在棉花加工厂big门ko练习倒立。她头上扎着红绸子蝴蝶结,海军蓝短裙,洁白的短袖衬衫,白s短袜,红s塑料凉鞋。在众人的怂恿下,她身体前倾,双手按地,两条腿举过头顶,身体Wan成弧形,用两只手在地上行走。众人一起鼓掌欢呼。她的妈王乐云跑上去扳着她的腿将她倒过来,说:宝贝宝贝,不傻了。她意犹未尽地说:我还有好多劲呢……

这q形又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我眼前,但时光已经流逝了将近三十年……那时候,就算是诸葛亮再世,刘伯温重生,也算不出许多年后,我蓝解放竟然为了爱q抛官弃家,与这个小女孩相约私奔,成就了高密东北乡历史上一桩巨big的丑闻。但我坚信丑闻总有一天会转化成美谈。我的朋友莫言,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对我们做出过这样的预言……

嗨,big头儿蓝千岁拍了一下桌子,像法官拍了一下惊堂木,把我从回忆中惊醒,你的脑子,不要开小差,听我说,你那点破事,往后有的是时间供你遐想、回味、诉说,现在,你集中j力,听我的,听我说我为猪时的光荣历史!我说到哪儿啦?对,你姐姐宝凤与你嫂子——嫂子就是嫂子——互助急如风来到歪脖子杏树下抢救因术后big出血濒临死亡的刁小三。曾几何时,一提起那棵歪脖子浪漫树你就会ko吐白沫昏过去,现在,即便是把你放到那棵树下,你也如一个久经战阵、伤疤累累的老兵凭吊旧战场一样喟然长叹了吧?在时间这个伟big的医生面前,无论多么深刻的ton苦,都会结疤平复。妈的,我那时是一头猪,玩什么深沉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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