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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宴客厅大门紧闭, 地面沿着墙壁齐齐陷下,周遭火把与壁灯俱灭,连嵌入四壁的夜明珠都啪啦数声爆碎。黑暗中, 只听见粗沉的锁链在铁壁后滑动, 仿佛缓缓爬过的巨蟒鳞片刮擦发出的声音。
因为有之前坠入雪岭冰窟的经历, 站在厅堂边缘的蔡昭较其他人更为镇静,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看见了地板陷下的方向, 是与宴客厅墙壁齐平的铁壁,于是在脚下陷空的同时她立刻反手扎刀入身后的厅壁, 同时左手银链飞向站在正中的慕清晏。
蔡昭手中银刀虽也是利器,可惜身后的厅壁竟是铸铁所造,银刀仅能在上头刻出浅浅刀痕, 延缓她的下坠之势。正当她打算拔出腰间的艳阳刀时, 她竟觉得足下触及硬地。
她, 落地了。
落地了?蔡昭愣住了。
这时, 四面灯火亮起。
蔡昭抬头一看,发现这竟是间与宴客厅差不多大的屋子,一样的四面铁壁, 一样的数根巨柱, 连层高都差不多是三丈左右。仿佛这里才是一层,适才他们所在的宴客厅是二层一般。
适才厅内之人尽数落了下来,既有像蔡昭这样机警的沿墙而落的, 也有像于惠因这样沿柱落地的,但更多的还是因为站在中央无所依附而直接摔在地上的。
在哎哟连声中,高悬在众人头顶的铁板(也就是宴客厅的地板)缓缓合拢, 这时有几名轻功了得的侍卫一跃而起,在四壁上踮足借力, 企图在铁板合拢前逃出去。
蔡昭也有这个打算,谁知她身形甫动就被宋郁之一把按住,他脸色凝重,“莫动!这机关有诈!”
原来就在此时,原本缓缓合拢的铁板忽然变的迅疾无比,啪啪数声迅速接合。
而那几名侍卫刚刚跃至半空,只听几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几名侍卫被铁板利落的夹成两段,或是从腰部截断,或是切断脖颈,最惨烈的一个恰好被夹在头部,当场爆颅。
片刻之间,血雨从头顶散落而下,几名侍卫的残尸也砰砰摔在地上。
宋郁之脸色发白,紧紧扣住蔡昭的右肩。
蔡昭吃痛的拍打他,“师兄放手放手,我动不了的。”
宋郁之察觉自己失态,赶紧松开手劲,同时发现蔡昭的左手怪异的平抬着,原来是她左腕上的银链被紧紧拉直了。
他顺势看去,才发现银链的另一端牵在慕清晏手里。
慕清晏站在中央,劲瘦的玄色腰封上一圈细银微闪,正是适才蔡昭挥出的银链,不过不等蔡昭将他拉过去,众人就落了地。
宋郁之明白了,哪怕适才自己没有按住蔡昭,蔡昭刚起身就会被慕清晏用银链反向拽回去。他一声不响的放开女孩的肩头,慕清晏也默不作声的松开银链。
蔡昭苦笑着揉揉自己的肩头和左腕,也没多说什么。
三人都知道,这时候需要一致对外。
“思恩,思恩,你没事吧!”这时响起李如心焦急的呼唤,她搂着儿子不住呼唤。
坠落之处不深,又有于惠因扯着他们母子,他们并无大碍。但事起突然,加上适才几名侍卫被活活夹死的惨状,年幼体弱的聂思恩当场就站不住了,软软的靠在母亲身上,呼吸无力,显然是受惊过度。
李如心搂着虚弱的儿子泪如雨下,转头怒骂:“聂矗虎毒不食子,你竟然将我们母子引到这里来!你,你是想害死思恩么!”
聂醋萑涣贡。但对这唯一的儿子还是有几分看重的,立刻叫嚷起来:“疯女人说什么胡话!这陷阱要是我设的,我自己还会掉进来么!”
李如心道:“适才离开内厅时,我们明明可以逃往东侧的议事厅,那里有通向外头的出口。可你硬是领着我们往这里跑,难道不是你预先设置的陷阱么!”
聂雌急败坏:“贱人闭嘴!不错,我是有意领大家伙儿往这里来的,那是因为……”
话未说完,又听见喀喇几声,四面铁壁在接近顶部之处各裂开两个尺余方的小窗,然后从小窗处噗噗噗噗的落下重物。众人仔细一看,顿是毛骨悚然。
原来这些不断落下的重物竟是一具具尸体。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八口小窗还在不断的往室内掉尸体,各种各样的尸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侍卫,奴婢,花匠,厨子,甚至还有猫猫狗狗的尸体。
蔡昭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尸体,虽然知道他们都已经死了,但看着他们惊恐万端的死亡面孔,她还是心头直冒冷气。
胡凤歌眸光一闪,沉声喝道:“来人,上去堵住这些口子!”
她指挥部下日久,自有威望。当下便有数名侍卫攀着四壁爬上去,试图将掉出来的尸体塞回去,同时堵住口子不让继续落下尸体。
八个小窗口果然被生生塞住了。
胡凤歌露出满意的笑容,聂匆菜闪丝谄,“凤歌,幸亏有你在……”
“啊啊啊啊!”
――高悬在窗口的几名侍卫突然惨叫着重重跌落,在地上不住翻滚哀嚎。
胡凤歌赶紧过去俯身查看,只见几名侍卫的手上身上不断冒出雪水,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血肉溃烂,很快就见到森森白骨。
“蚀骨天雨?!”上官浩男惊呼出声。
众人俱是大惊,抬头去看,只见那八口小窗周围都有细细的小孔,从小孔中不断流出绿莹莹的汁液,几名侍卫显然是贴壁时沾上了的蚀骨天雨。
胡凤歌绷着脸,手起刀落,削断那几名只有手脚溃烂的侍卫的手足,溃烂腐蚀之势方才止住。
这样一来,没有妨碍的八口小窗再度噗噗掉起尸体来。
胡凤歌恨恨道:“我倒要看看究竟要掉多少尸首,难不成想用尸首将我们活埋了!”
“不,不会吧。”聂葱木胆战。
“自然不会。”慕清晏淡淡道,“这间厅堂说小不小,要用尸首将整间屋子填满,少说要几千具,极乐宫可没这么多人。不过……”
“不过什么?!”聂唇粽拧
慕清晏道:“这些尸首虽不能填满整间屋子,但已经差不多能铺满地面了。”
“那又如何。”胡凤歌追问。
慕清晏冷冷一笑:“满地的尸首,加上数瓶蚀骨天雨,该当如何?”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齐齐明白过来――任何血肉之躯遇上蚀骨天雨都会腐蚀到血水一摊,概莫能免;不但如此,尸首溃烂所化的血水还能接着腐蚀。
这时,八口小窗停止掉落尸体并迅速合上,四壁上的细孔旋即喷射出绿莹莹的毒液。
毒液如注,恰好落在地上的尸堆中。正如慕清晏所言,尸堆开始腐烂融化,血水尸水不断落下,在地面上积成腐水滩,水滩扩大,然后几处水滩融合在一处。
很快,地上已经不能站人了。
在惊恐的呼叫声中,还能活动的人纷纷用兵刃插入铁壁,试图将自己挂在墙上。然而铁壁极厚,寻常兵器只能插入数寸,便是蔡昭拔出艳阳刀,也仅仅插入铁壁大半尺。
“这铁壁究竟有多厚啊!”蔡昭焦急。
慕清晏目中微露怜意:“极乐宫下的地宫乃第五代教主慕东烈所建的地室,听父亲说,地宫的每处铁壁都有三尺厚。”
“三尺?!”蔡昭不禁气馁,“造那么厚做什么啊。”
慕清晏道:“慕东烈教主掌教之时,正是本教鲜花着锦权势最盛的时候,人力物力均至巅峰,自然造什么都尽够了来。”
“这下可害惨我们了!”上官浩男叫苦不迭。
慕清晏抬目四望,提声道:“这个时候了,阁下还不现身么?不能亲眼看着我等的死状,岂不白费了阁下的一番心计!”
宋郁之挑眉:“你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大概齐吧。”慕清晏恨声道,“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活着。”
这时,适才八口小窗的其中一口缓缓打开。
“哈哈哈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啊,”黑洞后传来桀桀笑声,轮毂声响动,一个花白头发的枯槁老人坐着轮椅出现在窗口,“当年你父祖若有你这份胆气心计,焉有今日?”
胡凤歌捞着聂垂以诨鸢严路剑聂匆患了这老人,当即痛哭流涕:“三哥三哥,救命啊!前几日三哥说会帮我,叫我把人往这里引,我都听了三哥的话啊!三哥你可不能眼看着我去死啊!”
老人嫌弃的骂道:“你这蠢货,白费了我给你那么多蚀骨天雨,居然弄不懂怎么好好使用!”
于惠因听出这熟悉的声音,大惊道:“三哥,你是三哥!”
挂在他胳膊上的李如心也惊呼:“三哥,你还活着?我以为你当年和大哥一道死在青罗江畔了!既然你没死,为何不来见我们啊!”
蔡昭心头一转,骇然道:“原来这人就是韩一粟么。”
慕清晏:“就是他。”
于惠因细细看去,想韩一粟不过比自己大七八岁,论岁数今年不过四十多,却一副病态老叟模样,不禁哽咽:“三哥,三哥你怎么成这样了,你若不愿现身人前,可以来找我啊,咱们兄弟一道隐居山间。”
韩一粟脸上伤痕纵横,犹如鬼魅:“劫后余生,本就是该死之人。我不愿离师父太远,就躲在地宫中,想守着师父的骸骨过完后面的日子……”
慕清晏忽道:“聂恒城哪来的骸骨?他败死于蔡平殊之手后,不是被随即赶上涂山的北宸六派分尸了么。你和赵天霸顶多捡到些零碎尸块,烧成骨灰来供奉,聊以□□罢了。”
宋郁之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虽然相处时候不长,但他对慕清晏多少有了些了解。这人步步为营,疑心极重,不到最后一步绝不肯亮底牌。韩一粟从现身至今还没说两句,他就急切的激怒对方,有点怪异了。
韩一粟果然大怒:“小兔崽子你敢对我师父不敬!我本想了此残生,再不插手教中纷争,没想到你小子敢辱没家师!家师为神教呕心沥血,一生操劳,如今……”
“别说的那么淡泊了。”慕清晏打断他,“你和你师父一样最会装的光明磊落,行事却下作无比。你在聂吹谋踊は驴以装死隐居,待我夺回教权,将极乐宫细细翻查一遍,到时你能躲到哪里去?迟迟早早,你总是要为聂闯叛的,就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了!”
韩一粟用力拍轮椅,大骂道:“我师父哪里对不住神教,轮得到你这黄口小儿指摘他!待会儿我就关闭所有出口,有本事你们就在墙上挂一辈子,一旦支撑不住落了下去,就会呜呼哀哉化作一滩血水,哈哈,哈哈哈哈哈……”
“算了吧。”慕清晏冷冷道,“你都设计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会放过我么?便是我此刻跪地求饶,不过徒招一顿奚落。是我大意失措,没查到你这条阴魂居然还在人间。愿赌服输,不必多言。”
韩一粟忽然不笑了,神情诡异:“你这么急吼吼的堵我的话,是怕我提到谁啊。”
慕清晏俊美的面庞隐隐泛青:“大丈夫说话做事都自己担着,别扯女人!”
韩一粟阴恻恻的笑了:“女人,我可不敢小看女人了,蔡平殊就是个女人。聂床怀善鳎我本不欲帮他。之所以再度出山,是因为听说了一事。你,竟然将蔡家的小贱人带入极乐宫来――你将我师父置于何地!”说着,他手指一指,直向蔡昭。
众人惊愕,齐齐看向慕清晏身旁的女孩。
于惠因神色不定:“你,你是蔡平殊的……”
聂催肿煨Γ骸安淮恚这丫头就是蔡平春的女儿,蔡平殊亲手养大的侄女,蔡昭!你们看看她手上那把刀,不就是艳阳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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