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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几盏探照灯在数公里外的山巅上竖起,朝着阵地来回扫射着。巨大的光圈形成了明确的航空标识。
大批的美军战机飞过,航空炸弹宣泄而下。
下一刻,下方的阵地已经在轰鸣声中变成了一片火海。
轰炸过后,一个个志愿军战士顶着热浪从坑道里爬了出来,咆哮着,不断对着远处黑暗中看不见的敌人开火,又很快缩回战壕里。
回应他们的是一轮猛烈的机枪扫射,打飞的沙石铺天盖地,洒在身上,就好像要将他们直接活埋了一般。
一颗颗照明弹腾空而起,阵地如同白昼。
刺耳的声响在耳边回荡着,大片的炮弹呼啸而至,又一次将阵地变成火海。原本覆盖其上的皑皑白雪都被烧融了,只剩下焦黑一片。
由始至终,他们甚至还没看到一个敌人,然而,阵地早已经如同炼狱一般了。
一个人的力量有多渺小,此时此刻,大概没有人比他们有更深的感悟了吧。
天上有飞机,有航空炸弹,有机炮扫射。地面上有炮火覆盖,有远程狙击,有重机枪。所有的这一切,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而他们除了手中的枪,只剩下意志。
翻滚的热浪之中,任何一项,只要被擦到边,基本就是直接丧失战斗力的结果。地表之上,已经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了。然而他们却依旧必须穿梭其中,不断交替掩护着开火,用那零星的,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枪声向美军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
数公里开外,两个美军军官正站在半山腰的吉普车旁拿着望远镜,涨红了脸地争吵着,吵得不可开交。
大批的美军士兵从他们身旁跑过。
……
一颗炮弹从天而降,掀起惊天动地的沙石,又如同一阵狂风骤雨一般挥洒而下。
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就在三十米开外的战壕里,云峰从厚厚的一层土里翻了出来,猛地甩头,试图从刚刚的轰炸里缓过劲来。仅有的一面眼镜片也彻底糊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重装备应该还没来得及往上运……这是大口径的重炮,从纵深打过来的。”
一旁的马彪也好不容易从炮击的震荡中缓过劲来,不断地吐着口水,转身趴在战壕边上拿起望远镜朝着远处看。
战线属于他们的这边,是探照灯、照明弹、炮弹、航空炸弹,将整个阵地映得如同白昼一般。阵地的那边,则是黑漆漆一片,只剩下黑暗中一道道清晰无比的弹道。
“重武器是没运上来,但这来的……有一个师吧?”
侧过身,马彪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云峰。
“管他来多少,反正就是一个字——‘打’。”
一个志愿军的加强连顶一个美军师是什么概念,每一个人都清楚,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去讨论罢了。
在绝大多数时候,这场战斗对他们来说,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但他们就是必须要将这样一场绝望的战争打下去,还不能输。
这是一种使命。
“这里面应该是两支部队,一支游骑兵,一支普通陆军。他们不比我们,人命值钱。普通陆军是不可能夜袭阵地的,但游骑兵可能。这是我们现在最大的风险。”
马彪红着眼眶望着云峰,重重地喘息着。
“我们的任务就是打赢这场战,让我们后代的命,也跟他们一样值钱。能跟他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马彪重重地点了点头。
侧过脸,云峰看到狗杂冒着炮火,躬着身子,沿着蜿蜒的战壕朝这里走来。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云一先。
云峰一下都怔住了。
“报,报告指……”
还没等狗杂把话说完,云峰已经伸手拨开了狗杂,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站在他身后的云一先。
站在一旁的马彪更是一脸的茫然,不明所以。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我得把你们接回去。”云一先重重地喘息着,望着云峰。那目光之中透着某种热切的期望。
炮火之中,两个人怔怔对视着。
忽然间,一枚炮弹落在了不远处,云峰几乎条件反射地把云一先扑倒。
冲击过后,云峰从沙土中爬起来,对着一旁狗杂喊道:“把他送回坑道里去!”
“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我就打断你的腿抬回去!”
云一先怔怔地望着自己的爷爷。
云峰拽着云一先的衣领,红着眼睛,咬着牙吼道:“如果你真是我的孙子,就回去!”
一阵错愕。
还没等云一先反应过来,狗杂已经拽着他往回走了。
轰鸣,枪林弹雨,火光中,云一先被护着,浑浑噩噩地前行,浑浑噩噩地回头,浑浑噩噩地张望。
炮弹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战机在轰鸣。
整个世界都仿佛沉浸在火光之中。
在他的身后,云峰依旧忙于观测敌军的动向。这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
……
美军那边的争吵还在继续。
……
狗杂把云一先拽到了坑道的角落里,指着云一先说道:“你,呆在这里。”
望着云一先,他一步步往后退,很快转身小跑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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