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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43

明明只是几分钟的光景，整个室外的风却比先前凉了许多。热汗悄然冷却，同衣衫一起紧绷绷地贴在身上，锁枷般束缚着行动，也禁锢着心灵。

燕思林奔跑的脚步一点点慢下来，而后停滞不前，仿佛一艘航行过度的船只终于在某一刻失去了动力。

空气隐约传来枯枝在风中抖索的声音，燕思林有些茫然地抬眸。

这里不是来时那条大路，而是住院部后面一条红砖铺成的小路，贯穿草坪，通向一方室外活动场地。大约今天气温不高，远远望去，那场地上的单杠，漫步机还有各种体育器械上都没有人迹。

冷寂得恰合时宜。

燕思林眼神放空，良久，唇角很轻地扯起一丝苦笑。

好矫情，也好狼狈啊。

走廊上的三个人面貌都如此熟悉，但当他们和谐地凑在一起时，看起来又那么陌生，陌生得让他心生恐惧。

他忽然就想起那天晚上在酒店问苏容与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苏容与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可答案早已清晰地写在了他的心底，只是那时，他在确定与不确定之间挣扎摇摆，最后固执地抱有一丝莫须有的侥幸，不愿面对罢了，而今，终于该清醒了。

长风掠过，一片片棕黑色的枯树林在小路尽头处摇曳。原来有阳光的日子，景色也可以如此凄清。

燕思林感受着心里仿佛再也不会被填满的空落，努力地微笑了一下，如同他最初设想的和苏容与道别时一样，用上所有的力气微笑了一下。

既是离别之际，纸条便不重要了，是与否，也不重要了，至于这个连他也看不明白的自己，同样也不再重要了，全部随它吧。

“去哪儿！”

临迈步时，手臂蓦然被一股力量紧紧攫住，燕思林反射性地回过头——

苏容与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面前，少年薄唇紧抿着，神色很冷地凝视着他，清冽的黑眸如泉水般倒映着他仿若冻僵的身影。

燕思林的心砰地跳了起来，空落之中仿佛被投下了什么火热的东西，所有感官顷刻间由木然变为烧灼，他呆愣住，几乎发不出声来。

“你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苏容与不曾松开手，甚至抓得更紧了，锁链似的指节近乎固执地缠绕在燕思林的胳膊上，眼神锋锐。

空气无比静默，唯有风吹过枯草地发出沙沙的声音，于旷远中透着一丝萧瑟。

燕思林有些慌地垂下眸，不敢跟苏容与对视，很久才艰难地张了张口，声音干涩地请求道：“盒子里有张纸条……是大熊今早不小心掉进去的，你可以……可以让我拿回来吗？”

苏容与有一瞬错愕，山有木兮木有枝的字样划过脑海，他探究地凝望着燕思林由于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像是在寻找什么破绽，低沉的声音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是吗？我要是不给呢？”

燕思林抬起了头，见苏容与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不禁茫然无措了。

苏容与将燕思林每个细微的神情变化都收入眼底，在他仍困于这句话中时，又毫不通情达理地抛出了新的追问。

“刚才为什么要跑？”

话音一落，燕思林浑身仿佛被什么击中，复苏的狼狈感随着血液在身体里流窜奔腾，他想逃，然而苏容与的手紧紧地箍着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心底最后一丝虚伪的自尊心崩塌、溃灭，露出卑弱，丑陋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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