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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浓,火光却依旧明亮。叶雨潇隔着口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去找到了徐大夫。
徐大夫年事已高,熬不得夜,但仍强撑着坐在一把椅子上,口头指导几个年轻的大夫救治病患。
原来熙朝的医生,也是有风骨的,都怪太医院的那帮家伙太糟糕,影响了她的判断。叶雨潇微微笑着,上前相劝:“徐大夫,时间不早了,您休息去吧,活儿交给我。”
徐大夫看见是她,当即要起身,给她行礼。
叶雨潇连忙阻止:“您是长辈,哪有您给我行礼的道理。”
徐大夫道:“在宁惠夫人面前,我哪敢托大。您是有品级有封号的夫人,我给您行礼是应该的。”
“不不不。”叶雨潇连连摆手,“在这里,没有宁惠夫人,只有叶大夫。”
“那更应该给您行礼了。”徐大夫却道,“您是凉桐县的恩人,若非您带来了医治羊毛瘟的方法,咱们都得等死。”
“等疫情结束您再谢我不迟,现在咱们不讲这些虚礼。”叶雨潇不愿再纠缠于这样的话题,说完马上问起了正事,“咱们的大夫,都学会治疗羊毛瘟了吗?”
“诊脉,对症开方已经没问题了。”徐大夫道,“只是这挑‘羊毛’的功夫还差点火候,很多人都挑不尽。我发现,‘羊毛’挑不尽,汗就发不出来,汗发不出来,病就好不了。”
是这个道理,跟后世的羊毛疹差不多。叶雨潇走近一名年轻的大夫,站到他身后,看他挑“羊毛”,嘴里依旧跟徐大夫说着话:“挑‘羊毛’,是薛大夫教的?”
“是。”徐大夫在她身后点头,“薛大夫只是看您挑过一遍,就学会了。可我这些大夫手笨,怎么都挑不利索。”
“没关系,我再教,不限次数,教会为止。”叶雨潇说着,示意年轻大夫把针给她,亲自做起了示范。
一个人的医术再高,能救的人也是有限的,但如果教会更多的医生,效果就不一样了。叶雨潇不厌其烦地示范,讲解,一个教会了,再教下一个,直到把每一名医生都培训合格,方才寻了个小凳子,靠在城墙边,暂时歇一歇。
一时董毅回来,大骂董礼开:“怨不得张长史揍他,他着实该揍!张长史今儿刚走,他就开始不服管教,不肯照着单子准备物资!幸亏姚侍卫及时赶到,拿剑架住了他的脖子,他才勉强答应了。”
姚侍卫?欧阳晟赶去帮忙了?她还以为他已经睡了呢。叶雨潇心头浮上一层暖意,侧头望着墙上的火把,微微一笑。
董毅瞧见她脸上的笑容,愣了一愣:“夫人,你还笑得出来?”
她笑,是为欧阳晟,可不是因为董礼开。叶雨潇见他误会,忙回过头来,问道:“董礼开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谁在给他撑腰?”
“政绩给他撑腰。”董毅说着,忽然有点泄气,把白袍子一撩,直接坐到了地上,“他虽然干了草菅人命的缺德事,但瘟疫没有传出凉桐县,城里的达官贵人他也哄得好好的,等城中城里的平民死绝,疫情消散,危机解除,皇上不但不会罚他,还会给他升官加职。”
在熙朝,贱民的命不是命,穷人的命也不是命,是不值得费钱费力去救的,她怎么就忘了呢?叶雨潇忽地想起往事,忍不住瞅着董毅笑了一下:“当初在南.疆的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们消极怠工,不肯医治伤兵,其实就是因为跟董礼开一样,没有把平民的命当回事吧?”
董毅尴尬地咳了两声,道:“那是因为我没去,要是我去了,肯定不那样。”
瞧他这油滑的样儿,还真是块当院使的好材料。叶雨潇忍不住地笑:“董院使,不管你我以前有什么过节,只要这次能在瘟疫里活下来,我们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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