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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清算

廿壹清算

花归楼握着那只纤细得不似寻常男子的手，觉得一种热度从皮肤相触之处烧起来，飞快地蔓延全身，几乎要把他蒸成空气。他快要飘起来了。

他脚下打飘，脑子里难得还能想些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想没想到本座还挺纯情，一会儿想没想到舟行雪居然还是个口是心非的。

那是不是说他对他是有那么点真心实意的？哪怕一点点。一点点也足够，算是意外之喜了。似乎无论是在他拥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的时候，还是在失去了这部分记忆的现在，他都把和这个人两情相悦当成一种奢望。

奢望之所以是奢望，大概是因为“奢望”这玩意儿总是伴生着求而不得。得不到的，才叫做奢侈。

要是他心里没点儿猫腻，他肯定要打趣这个人显而易见的口是心非。但他心里的猫腻大了去了，几乎叫他变了个模样，将自诩风流人物的堂堂魔主点化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第一次拥有恋人的少年郎。

于是他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包紧了那几根细得叫人怀疑是不是大荒宗不给他们掌门吃饭的手指，好似窝在他手里的是一片来自秋天蜻蜓的膜翼，一碰就要碎了。哪怕他比谁都明白那其实是一种极其坚韧的东西。坚韧到无论什么人潜意识里都信奉着天行君，只要有这个人在，大荒界的天就不会塌。

他没有去打破这层关于口是心非的窗户纸，难得设身处地一次，开口提醒大荒界的天:“不快些吗？毕竟多耽搁一会儿，现场能找到的蛛丝马迹就要消失一点儿。”

舟行雪先点了头，大约是赞同他的说话，步伐却没加快，还是牵着他的手向六木楼缓慢地晃悠。花归楼确信了，他是真的在闲逛。

“不耽搁，反正何所思比我先到，真有什么蛛丝马迹他会告诉我的，关于取证和推测细节，他比我擅长得多。若是他也看不出来，咱们去了也白瞎。要是有什么他不想让我知道，恐怕也早被他抹去了，我去了还是白瞎。”

他侧过一点儿脸，正午的大太阳照在他身上，那很精致的睫毛末端被日光浸透了，带一层很浅的金。

他稍微停顿，接着说:“我很久没来满神京了，想逛逛。我就是在这里……”他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

花归楼“哦”了一声，很不识趣地继续问:“在这里怎么了？”

“归楼兄，跟你没关系吧？”

“那是没什么关系。”花归楼弯起眉眼，似乎找到了一个从道尊身上扳回一城的法子。“不过我看你一脸很想说故事的样子，很是不忍心啊。”

舟行雪懒得理他这用大人的话术使出的属于小孩儿的挑衅，在手边卖小玩意儿的摊子前停了下来，开始挑挑拣拣。

簪子、镜子、耳坠、拨浪鼓、八宝盒……一一过了舟行雪那只没牵着他的手。他淡声说:“当年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了谢子况，就是你情敌。”

花归楼沉默了。

魔主悔不当初，就不该多这句嘴。他知道谢子况已然是过去式，舟行雪提这么一嘴应该不是因为什么旧情，只是习惯性地想起了这么一件事，也只是想起来。

他自己提到姓谢的不觉得有什么，但经由舟行雪说出来，就是忍不住打砸了他心里的酱料铺，专卖老陈醋。

舟行雪瞧他一眼，坏心眼儿似的还要笑，说:“怎么？你真的吃醋？真看上我啦？”

花归楼心想，废话，不然我吃饱了撑得来找你消食么？

他别过头，从舟行雪身上撇开眼，一时间连舟行雪的手也不那么想牵着了。

但姓舟的似乎是吃准了他的软肋，一根手指轻轻地搔了搔他的手掌心，怪痒痒的。他没忍住，又把头挪回去一点点，眼角余光瞧见舟行雪雪白纤细的一截脖颈，再偏偏视线，又看见他略显得苍白，但依然漂亮的唇。

那嘴唇轻轻动了，“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个好事。”

花归楼便向他倾斜过去。他比舟行雪高半截，微微蹲下，歪了头，几乎与他平齐。

他等了一会儿，舟行雪没开腔，只是使坏似的笑，头发丝忽然像被谁扯了下，他瞟了眼舟行雪，对方松开了他。这次轮到舟行雪附耳过去，那很名贵的香气又来了，与他咫尺之遥，“挺好看。”

花归楼脸色蓦地古怪起来，拿起了小摊上的小镜子，侧了头。这才看见他发髻上多了枚桃花木的簪子。刻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只图好看，没什么讲究，那鸟像是鹤，又像是凤，看不出品种。

可花归楼忽然就原谅了舟行雪使坏叫他吃的一铺子老陈醋。他这会儿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变成了一只装模作样的大尾巴狼，“——尚可。下次我给你挑，一定要比这个好看一百倍。”

姓舟的着实可恶，可真是捏准了他就这么点儿出息了。

但他确实就这么点儿出息了，他就吃这套。天行君慧眼如炬，做了俗话说的姜太公，他就是那条倒霉催的自愿上钩的鱼。

姓舟的还要逗他，“嫌不好看，那还给人家，反正我还没结账。”

花归楼权当没听见，大尾巴狼继续作祟，从舟行雪的储物戒里摸了灵石就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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