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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桃花
夏天的泳池是最热门的消暑地之一,多少人携伴而来,只为一头扎在水里浸个痛快。水上乐园更不用说,还是室内的。左边是一个水屋,巨型U型板,以及一个大型喷射滑道,尖叫声大都从那头传来。右边置着模拟冲浪器,人工浪冲腾着桨板。
场心则是一个舞台,各式各样的水生动物雕塑,绕台为一个半径可观的圆环,是专供静游的懒人漂流河,蓝黑的花砖贴在池壁,架几座木桥,躺在大号救生圈上,就这么漂一圈,也怪舒适。最主要的,是能变着角度地眺到坐在桥柱上的救生员。
泳裤下两条长腿赤赤地闲荡,敞着的衬衫露出垒亮的腹肌,脖上系的除了一把银色的救生哨,还有一块润绿的玉,至于这长相——泳圈随柔漪悬了个半圆的女孩对自己的小姐妹们使了个目箭——就那儿,当然没得挑。
这是姚岸拿到救生证的第二年,也是他来这个水上乐园打暑假工的第二年,规则和岗位早就摸熟了。大部分员工都偏好去刺激点儿的游乐区,热闹,拎游艇和滑垫累是累了点儿,但至少能和游客聊聊天,搭搭讪,不像一般的救生员,高台上坐着,两眼来回逡着,的场馆就是一吐气的摆设。
但姚岸就乐得这么自在,他知道什么时候怠会儿工觑一眼手机,知道把香肠藏保温杯里偷吃点东西,也知道逮着一个倒霉醒目的,吹俩口哨劝他珍惜生命。
“哔——穿绿泳裤那哥们,对的没错就是你,别站在滑道口听见没有!”
“喂,小朋友,在深水区别玩过头了,你小伙伴快被你呛死了!”
“请勿将物品抛入泳池——抛你自己也不行!”
姚岸一口气揪了仨,气势当头,威风凛凛。
远远又有一白花花沿池跑的身影,属于违规操作,姚岸哨放在嘴边,卯足威严:“那边的——”
“那边的”听了声令,停了下来,水泌泌地淌湿了脚下的木地板。
姚岸咳了一咳:“过来,我当面批评。”
要接受批评的人哧声笑了,一边走到他在的桥头,一边拧干T恤上的水:“有何指教啊?”
“这位游客,请你端正态度,好好聆听教诲。”姚岸抢过他手里的衣料,往下拽了拽。
“聆听着呢。”名为姚见颀的游客这么说着,却伸手去把玩救生员的银哨。
“……”
“我也想要这个。”姚见颀说。
“……好。”
训诫不成了,姚岸上下量着对方湿成培恩灰的短袖,问:“上哪玩去了?”
“那个。”姚见颀朝那头的游乐项目偏了偏下巴,“陪圆锥玩了一趟,他玩出了瘾,我就赶紧溜了。”
U型板是最热门也最不低龄的项目,没有坐着飞机或火烈鸟泳圈的小孩子,全是出类拔萃的男男女女,超越一米四,所向兼披靡。
“去你的所向披靡。”陈哲死抱着隔壁儿童游乐区的乐高立柱,“要撒疯你自己去吧,放我一个人苟且就好。”
“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这么没斗志呢!”余沿追掰不开陈哲的手,就一屁股坐进浅池里,挠他的脚板心。
“哎呀哈哈哈……”陈哲痒得直踩水,转个圈继续抱着,“你放过我吧壮士,我真的恐高,不骗你。”
“这也太不够意思了。”余沿追挠不到了,盘坐在水里委屈,“你不陪我玩我找谁啊,两人一艇呢。”
“找姚见颀呀。”陈哲朝木桥那头努努嘴。
余沿追朝后头扫了一眼就火速撤回来,当即抖了抖牙:“才不去自取其辱呢,他俩在一块看谁都碍眼,我站中间就仨字——好、多、余。”
陈哲咯咯笑:“你倒比以前有觉悟多了。”
“谁稀罕这点觉悟啊。”余沿追直摇头,仰头问天花板,“我就不懂了,谈恋爱能有个什么劲?”
陈哲歪头靠着柱子,说:“你又没谈过,怎么知道有劲没劲呢。”
“脚趾头想都知道,男朋友哪会比兄弟靠谱。”余沿追站起来,提了提红色的印花泳裤,咧起大白牙,“所以兄弟,咱去冲浪不?”
“不去,兄弟。”陈哲再次以全身的抗拒树起一个反例,只余一根食指了他一条明路,“你找找别人呗,看有没有落单的。”
余沿追重叹了口气,现实让他只能另辟蹊径,他顺着陈哲的手指打望,都是些看孩子的家长:太胖的男人不行,怕沉船;太瘦的女人不行,怕翻船;年纪小的上不去,年纪大的下不来。
逡了好一会儿都没着落,余沿追正打算转移阵地,恰恰好就瞅着了大象滑滑梯旁边的一个背影。
斤两刚好,肌肉匀称,造型修长,有点儿拽,横看像个胆识之士,竖看像个性情中人。
“就是你了!”
余沿追拳头包在掌心里,冲陈哲撂了句“找着伴了”,踩腾着水花直奔目的地。
姚岸瞥了眼又去拉伴儿的余沿追,瞧不大清,从鼻子里笑:“他疯他的,你玩你的。”
“不想玩了,有点冷。”姚见颀的牙齿很应景地战了一下。
姚岸条件反射地脱自己的衬衣,被姚见颀止住了,他松开姚岸的哨,说:“我下水里待一会会儿就走了。”
“那么快,不等呓语洋货店烟火晚会了?”
“今年起码看了7次。”姚见颀说,“我现在烟火晚会PTSD。”
姚岸哈哈大笑,自打他来兼职,姚见颀来的不在少数。俩人每次都趁着换班的一小时溜到外头吃吃玩玩,结束前也回来得风风火火。两个夏天够他们遍寻这个乐园,也包括在盛烂的焰火下牵手拥抱。
“那你回吧,正好我今天得刷泳池。”姚岸拍拍他的腰,“早点睡别等我。”
“我不想走的。”姚见颀倾下身,语气怪黏的,“是就快去集训了,一堆东西还没收。”
“知道。”姚岸忍俊不禁,“你哄什么哄。”
“我是耙耳朵嘛。”姚见颀蹙眼笑。
又从哪儿学来的佻达话,每每都施在姚岸身上,越斥越变本加厉地讨。
姚岸隔空拳他,他却像毫不自知,拎开胶着在皮肤上的衣料,似乎还藏着几句更过分的。
“小哥哥。”
女孩的声音,结伴而来,泳衣缀着一水儿的藕粉荷叶边,姣姣漾漾。
姚岸与姚见颀对视一眼,都不知喊的是谁。
“呐。”为心的跳出来,把手一摊,现出一个银质耳钉,芭蕾舞女踮脚提裾,在室内光下险些瞧不见。
“另一个掉进泳池了。”
姚岸心中咯噔一跳,可别——
“能帮忙找一找吗,拜托?”
不许将贵重物品带入泳池!姚岸生出将这条规章纹在小臂上的念头,表面却只好对女孩们笑:“在哪里丢的呢?”
“不记得了唷,大概是在懒人池吧,我们玩了好多地方。”
“好好。我尽量找,不行的话10点半换水再仔细看看。”
“不急不急。”
等女孩们连连道谢又蹀蹀走开,姚岸才瘫也似的伏在了桥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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