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纪念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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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纪念品

端午临近,较近的那家华人超市在门口摆了一个硕大的粽子模型,许多居民在蹭空调的同时跑去合影,顺便与粽子赛头围。

姚岸左手提着容量不小的矿泉水,走到门边已经快喝了一大半,仍旧补充不了他额头脖颈乃至全身淌出的水分。

难得能在一个汉语密度这么大的空间里待一待,尽管都是为了在烫脚的地面上保持最利己的恒温,姚岸还是从那些寒暄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一种难违的亲切。

“……昨天38度,我在屋里坐了一天居然觉得还好,这他妈都过得什么日子啊。”

“本来打算去室内泳池避暑的,可人门口早立牌劝退了,里头完全爆满,别说游了,能站着都不错。”

后边两个带着口音的男人在闲聊,被姚岸当作背景音,他又灌了一嗓子矿泉水,隆隆地感受着空调,才算缓过来一些。

他其实喝不惯这里的直饮水,总觉得跟家里味道不同,还带一股子肥皂味,而姚见颀吃东西向来比他刁钻,只是所有的刁钻都在日月里熬成了不得已的习惯。姚岸不想让对方平白费心,总是趁着对方不在的时候上街买矿泉水,好些时候就这么打发了。

正放空,后脖子忽地一冻,蛇似的一条冰倰倰贴上来。

起初他没动,以为是杜老奶奶,姚岸搬过来之后经常和她照面,包括在超市蹭空调,语言不通却十分融洽,只不知对方看待自己为何总满眼怜惜,动则施以抚爱,对亲孙子似的,姚岸一度怀疑姚见颀在人跟前编了什么故事,苦于证据无凿。

“哎!”

姚岸呐了一短声,因为那沁凉的原来是只手,毫不客气地在他颈侧摊平,收拢,指甲于喉结处轻轻搔了一下。

还能是谁,姚岸回眼,只不过先于那人涔涔的眼睛的,是一个冒着白气的雪球。

“给。”姚见颀说。

两人蹲在一个水平线上,姚岸没忙着接,而是扬起脸咬了一口。

“嘶——”冰了牙龈,姚岸抿嘴道,“什么时候来的,没点动静。”

雪球上的咬痕很快在烈日下消泯,淌下来的糖汁漏进姚见颀指缝,他依旧支着手,说:“比你早到几分钟。”

“买东西?”

“订了一桶纯净水。”

姚岸刚啃下一块蛋筒皮,闻言掉下来半块,他看着姚见颀,后者举什么都若轻,一种很甘心的平静。

“你……”

“我面试通过了。”姚见颀旋了旋甜筒,将无缺的那面朝向姚岸。

姚岸的思绪于是被转移,替他惊喜:“这么快?”

“刚刚出来的。”姚见颀另只手敲了敲口袋里露出一角的手机。

“就知道你没问题!”姚岸揽住姚见颀的肩膀,比他还欢快,“想吃什么,哥请你!”

姚见颀笑了笑,将冰淇淋球送到他嘴边:“你先把这个消化了,行吗?”

“吃粽子怎么样,快过节了,我们自己包。”姚岸自顾自说,张嘴去够,又退了点儿,“你也来一口呗。”

“你吃。”姚见颀将冰淇淋斜一点儿,“快化了,你赶紧。”

又有新的粉白汁水流下来,眼见着乱了他的手,姚岸叼了一口,哈着冷气说:“我来拿。”

姚见颀没让,说“反正脏了”,于是就这么一手托腮一手投喂,叫姚岸在烈日的背后哼哧哈哧。

最后的蛋筒尖底摁进姚岸嘴巴,拇指也许是恰好在他唇尖照拂了一下,姚岸嚼着已经辨不出味的华夫,看到姚见颀撕开一包湿纸巾,在冷光灯下细细密密地擦。

那真的是一双长相有致的手,十根指头像钢琴的白键,动一动就可以在空气当中敲出音符,当他把已经凝练的粉色稠汁一滴滴濡湿抹尽,姚岸不觉地咬紧冻僵的舌头,白日里疯也似的想,从指头到缝边,替他舔干净。

六月的时候姚见颀曾因为工作的原因和同学去了一趟邻市,碰上当地举行中世纪节,几乎整条街上的人都身着中世纪服装,有骑士也有公主,道旁的木屋传出乐曲,散布着打铁铺、面包坊、药草屋等等。他们参加了彩车游行,还被拉近一场婚礼中,总之,玩得晕头转向。

“最后那晚,我们举着火把绕城一周,还没到城堡就累得不行。” 笪翎一条腿翘在茶几上,将绿色的粽绳编结,“可这个人,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失踪了,特别久。”

他话里指就的人充耳不闻,从不锈钢盆里舀了一勺酱糯米,往卷成锥形的粽叶里倒。

“——不知道是不是和哪个公主私会去了。”笪翎补充。

这句话终于挑起另一人的眼睛,一个即将系紧的绳结在姚岸手里松开,他转向姚见颀:“你干什么去了?”

姚见颀抬起头,在笪翎好事的目光下笑也似的叹,对姚岸说:“没去私会。”

“谁问这个。”姚岸才不肯承认,扬了一边的眉,“就是单纯好奇,你有别的活动?”

姚见颀却将手一示,说:“漏了。”

原本老老实实的粽叶在他手中解散,漏斗似的,糯米直往下窜,一个十月怀胎的粽子就这么流产了。

“不是这样弄的!”姚岸将结系紧了,扔到另一只盆子里,俯身凑近,拎着姚见颀的手指,包围,重新倒进糯米和咸蛋黄,要他看好了,一片叶子是怎样变得立体实在,连草绳的路线都手黏手地教。

等到大功告成,他欣慰过后又耷下了脸,说:“你使诈。”

默认的是姚见颀脸上的隐隐笑意,他捏了捏姚岸的指头,和自己一样油腻腻的,回答道:“我进了一家占卜摊位。”

“占卜?”笪翎在旁哧笑,手中翻卷不停,“这很中世纪。”

“占什么?怎么个占法?”姚岸这回是真好奇了,晾着手在旁边听。

姚见颀从水中取出一片新的长叶,不忙不慌地回忆:“水晶球。”

那是一个真正的水晶球。

在此之前,姚见颀见过一些摆在店子里的,但它的构成成分是模压玻璃。可眼前这个,盛放在一块黄杨木上,剔透地反映蜡烛的光亮,是一个由白水晶磨光的球体,总之,穿着黑色披风的女巫是这么对他保证的。

“开始前需要喝一杯草药茶,也许是苦艾。”姚见颀说,“然后目不转睛地凝视球体,直到大脑一片空白。”

“你确定苏醒的时候钱包还在?”笪翎插嘴。

“接下来呢?”姚岸倒是全神贯注地听,还热心提问,“她是不是要在球上摸啊摸的,变魔术似的弄团鬼火出来?”

“有火,但不是她变出来的,是我自己看到的。”姚见颀沾了点回忆,“严格来说,应该是雾。”

充满香料的房间里,帘布隔绝噪音,似乎真的是草药起了效,但姚见颀知道这是来自意识的某种“厌倦”,他开始产生视觉幻象,眼前透明的球体逐渐半透明,尔后居然隐约浮现出雾气。一开始像是绿色的,又渐渐演变成红色。

“绿色的云雾表示即将到来的幸福。”姚见颀原话复述,“特别是在感情生活中。”

姚岸本来就望着他,有些怦怦然,道:“我……”

“是吗,这倒不明显。”笪翎坏心眼地接腔,毫无意外地迎来四行无奈的视线。

“那红色呢?”姚岸放弃追责,转而问,“是不是更好?”

“在国内的话可能。”姚见颀淡笑,继而道,“她说这是警告,要我万事小心。”

“啊……”姚岸咋舌,“那不是很危险?”

“占卜者往往依靠直觉进行解读,不同的人作出的解读也是不同的,有很大的偶然性。”姚见颀侧向他,耐心地说,“而且这只是一个占卜游戏。”

“说是这么说。”姚岸还是有些疑神疑鬼,“但目前为止不都挺准的嘛。”

“你得相信唯物主义。”笪翎懒在椅子上,将一个草圈似的东西往姚岸膝上一抛,“非要迷信的话,送你个辟邪的。”

姚岸拣起来,是笪翎不务正业地用粽线编成的手绳。

“五彩绳,听说过吗。”笪翎又抽了几条,“阴阳五行,相生相克,驱邪迎吉。”

“这才三种。”姚岸踮了踮膝。

“素材有限。”笪翎眼神抬高,道,“其实也不用这个,论起辟邪,什么比得过你那块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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