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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周天下,姓李。
我们姜家是大周唯一的异性王族。
所以,每一代世子或者世孙都要留在京中为质。
我的父亲,便是这一任的礼亲王。
而我姜云桑,封号清澜,是王府中唯一的嫡出郡主。
出生在京城,在京中长大,云南于我,是故乡,从来不曾达到过的故乡。
于我十岁那年祖父战死,父王继位,册封为世子的大哥哥和我,依然要留在这个风云诡谲的京城。
继续做能让皇帝安心的人质。
对那个“万紫千红花不谢,冬暖夏凉四时春”的地方,那片站有我至亲血脉的土地,我能做的,只是遥望。
第二年,嫂嫂给哥哥添了男孩。
将姜遥。
名字是我取的。
哥哥不大高兴。
那是他第一个孩子,每日盼着他出生,大名儿乳名儿早打了一肚子稿子,结果叫我截胡了。
可嫂嫂乐意,说好听。
哥哥就没话了。
在嫂嫂面前,哥哥从未赢过。
自然,他也从不曾想赢他的妻子。
后来嫂嫂怀上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哥哥便迫不及待把自己想好的名字一咕噜全写下来,叫嫂嫂来挑。
再怎么说,孩子问起来,也是父亲给取的名字么!
嫂嫂也拿他没办法,可满满一张字的名字,孕妇看一眼就晕,就随手指了一个。
于是小侄儿的名字就这么定下了,姜敏。
待到草长莺飞时,姜遥已经会摇摇摆摆的自己走路了,乳母保姆紧张兮兮的跟在他身后。
姜敏窝在我的怀里笑的奶香四溢。
而哥哥在给嫂嫂扎秋千。
仿佛他们还是新婚甜蜜时,孩子是生来给我解闷的。
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京城里,我们,过得平静而警惕。
但至少我,有依靠。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慢慢过下去。
直到有一日,大梁挑起了战火。
屯兵五十万于边境,倾举国之力,势要将云南壁垒打破。
与云南对峙百年的南晋,亦是蠢蠢欲动。
战报一封又一封,踏着萧瑟的风,送进京城来。
未曾谋面的二叔、六叔战死。
只见过一面的七堂兄、十一堂兄,战死。
双生的三哥哥战死。
看着我长大的郝副将下落不明。
总是同我吵嘴的六哥哥废了一条胳膊。
大姑姑带着一支娘子军去烧敌军粮草,再也没了音讯。
我的亲友,为了这片国土,一个接一个殒命。
而远在京中的昏君,却在朝堂上为了妖妃和朝臣吵着,要废皇后嫡出的太子,立妖妃之子为太子。
三朝老臣血溅金銮殿,依然劝不住他的昏庸胡闹。
对这个朝廷,我只替姜家和云南的将士,不值。
真的不值。
可是为了百姓,这仗还是得打下去。
且必须得赢。
后来,哥哥和将门出身的嫂嫂上折子请战。
皇帝批复了。
我和孩子们送他们到城门口,看着他们远去,回到故里,去为云南的百姓而战。
而在京中,只剩下我与侄儿们。
那一年,我十四,姜遥两岁,姜敏尚在襁褓纯真。
于是,我这个未出阁的姑姑便成了小家伙们唯一的依靠,这样的感觉在遥远的来日晌午的阳光下细细想来,还挺叫人满足的。
索性,皇帝昏庸,尚需姜家固守云南,待我与孩子们倒也客气礼遇。
可就是因为昏君对云南的依仗,我晓得,在这个没有硝烟的地方,还有一出场属于我的仗,即将拉开帷幕。
宫中的宴请,我一向不愿意去。牺牲了那么多的至亲,我又如何摆的出笑脸来。
可如今在京中,我便是姜家,不想去也不行。
中秋宴上,觥筹交错,欢歌笑语。
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除了几位愁白了头的老臣,大约也没几个人想得起,云南的军民还处在战火纷飞里。
又有谁知道云南的大街小巷,此刻是一片悲寂的镐素!
那妖妃坐在皇帝身侧,姿态妖娆,珠光宝气,频频与皇后针锋相对。
而那被酒色几乎掏空的皇帝,俊秀的面孔已经有了虚白之色,可他似乎感受不到自己的里子正在腐烂,连同他那颗心,都在腐烂。
他享受宠妃为他争风吃醋,浑不在意自己发妻的脸面被人伤害。
琼浆玉露的喝进他们的嘴里,而我看到的是,他们在喝百姓和我亲族的鲜血,明珠的光辉下,那一张张精致的面孔背后,有无数无声叫嚣的魑魅魍魉,得意的控制着人心的贪婪。
我不想看。
出了殿,坐在小花园的中一颗繁茂桂树下的石凳上。
中秋时节,是桂花盛开到极致的时候,清可绝尘,浓能远溢,清酒一杯,本是最惬意的时候。
可如今闻在心肺里,却只觉的苦涩。
不知父亲母亲如何,不知兄弟姐妹们如何。
我多想,此刻也在战场上。
起码,我不用看到我们效忠的皇帝,是这样让人失望的。
夜色如轻纱扬起。
如墨的夜空里,星光熠熠,与这座宫殿里数不尽的灯火相互倒影,将百姓的疾苦与挣扎隔绝在外。
我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转首望去。
是李韵,我喊他十一。
他的生母是王嫔,外放小官儿为了讨好时为储君的李潇进献的姑娘,放在穷乡之地确实算的上品美人,可在太子的后院里却也不过中上之姿,被想起的次数一只手掰得尽。
这样不懂争宠没有背景的美人到了后宫,顶多是末流的陪侍。
好在她肚子争气,在太子登基前恰好生下了十一,又缝皇帝登基高兴,随手赏个嫔位,住在了里延庆殿较远的启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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