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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衬托

以前，解封山首座大弟子在他小师弟眼里的形象，还是十分高大上，甚至是有些许莫名距离感的。

虽然此人一贯懒散又漫不经心。

但毕竟是个正儿八经的天才。

虽然可能也没那么正经……

但……

果然，那些悬不落地的情绪都是因为距离才会产生的。

姜非拙走出房门的时候心想道，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姜云征是个如此自恋的人呢？

“……”

却只能说，倒也是这人的性格。

姜非拙抬眸看了一眼长宁仙海头顶的那一片天，在艳阳天下，不禁眯起了双眸——阳光太灼目了。

他现下所在的是长宁这座世外岛屿上最高的山峰，脚下数百米，甚至上千米往下，便是被镇压千年的魔族。

长宁仙城一派世外桃源的模样，不知那些镇于海底的又是怎样一幅光景。

如今修真界虽不知怎的有诸多大能陨落，连天道将衰的传言也甚嚣尘上。但不管怎么看，也都还是一幅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的模样。

风光依旧四时好。

窝在床上本应该是件十分舒爽的事情，可姜云征不知道为什么越窝越难受，连喘气儿都嫌费尽。

结结实实地体会了一把进气儿没有出气儿多的感受。

就像被人扔进了海里，因着风浪沉沉浮浮，偶尔能吸上一两口气儿，大部分时候却被浪头打得狼狈不堪。

“——草。”

解封山首座大弟子骂骂咧咧地翻身坐了起来。

尘渊境里那场失败的历练留下的后遗症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按道理说他根本就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突破成功，可那四十九道天雷他还是扛下来，甚至可以说没有费太多力气。

奇怪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

姜非拙那臭小子不知道怎的和他进了同一个小世界，导致两人的历练都以失败告终。

一回到上界就发现短短这十几年里，陨落的大能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现如今连师尊也不知所踪。

还有华林安波门，那魔族轨徊也不知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唉，”英俊潇洒的大弟子也难免心烦气躁，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老老实实打坐调息罢。”

全身灵脉分明因为境界的提升而被拓宽了不止一星半点，却空荡荡地徒有个壳，里头流窜的灵息纤细又脆弱，一副要断不断又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姜大师兄兢兢业业地调息，好不容易绕完了一整个大周天，刚刚收了气儿准备长吁一口。

“大师兄！”

就被突然闯进来的红衣小师妹给打断了。

“咳、咳咳——”迟早被友军害死啊，姜云征一边咳嗽一边在心里控诉道。

姚紫山一转眼趴到了姜云征的床榻边，说哭就哭殷殷切切斯斯艾艾地哼唧起来。

姜云征有些嫌弃地扯了扯他，然后说：“你方才跟那万银出去的时候不还满脸怀春得意着么，这才多久，怎么就哭着回来了？”

“……”姚紫山双唇一瘪，哭得更大声了。

姜云征又叹了口气，“那万银惹你不开心了？要不大师兄去帮你教训他？在人家地盘上也不好太嚣张，麻袋套着揍他一顿给你解气行不？”

“再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那万银也就一般般，长宁人各个银发银眸，你要是喜欢这一款的，再多待几日总还有合眼缘的。”小师妹情路坎坷——虽然大部分都是他自己作的外加取向太奇葩，不过作为大师兄，姜云征觉得自己多少还是得安慰几句。

“才不是呢呜呜呜，”没想他姚小师妹嚎得更凶了，“那，那万银他呜呜呜……他问我，他问我大师兄你有没有结道侣，介不介意男的……”

“介不介意不是一个门派的——呜呜呜呜，师兄我失恋了，那混蛋，那混蛋他对你一见钟情了嗷，呜呜呜……”

姜云征左边的那条眉毛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这他娘的，是什么事儿？

还不待这位首座大弟子好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那多灾多难的房门又被人推了开来，来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驾轻就熟地一把拎起了水漫金山的姚紫山，多一句都没有地就把人丢了出去，末了还恭恭敬敬地对他小师姐说：“小师姐，师兄他方才境界突破，周身灵息都还不稳定需要多多休息。”

末了还给了人一个纯良的微笑，然后保持微笑地关上了门。

他一转身，就看见姜云征一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姜非拙敛了眉眼走到姜云征身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师兄，非拙为你调息吧。”

“不必了，我方才已经行过一个大周天。”姜非拙比他整整低了一个大境界，要是让姜非拙来帮他调息，这小子估计得累掉一层皮，姜云征便说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你小师姐刚失恋，你还把人给拎了出去，他估计要哭得更凶了。”

“好歹解封山上，他最疼你，你还不赶紧去安慰两句。”姜云征说着，抬着眉毛眨巴了两下眼睛，一瞧就是一眼的坏水儿。

姜非拙在他榻边坐下，一脸认真地反问道：“山门里最疼我的，不是师兄你么？”

——嗯哼？

姜云征连心里活动都暂停了两秒，而后轻笑了一声。

——行吧臭小子，算你有良心。

“师兄。”

“嗯？”

“小师姐说，那万银道友对你一见钟情。”

“嗯。”

姜非拙一瞬不瞬地观察着眼前人的神情，而这个人只是闭着眼，纯然没放在心上的做派。

“师兄没什么想法么？”

姜云征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小师弟哼哼道：“有什么好想法的。”

他眉头微蹙着，不过并不明显。几缕长发滑了下来，落在他的鬓角更是遮掩了那些微的褶皱。

姜非拙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替姜云征将那缕叛逆的发丝归拢回了原处，然后用食指指腹覆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微热的灵息凝在那处，熨平了姜云征眉梢的忍耐。

——呼

然后姜非拙就听到了他师兄心里的一声喟叹。

按一按太阳穴而已，姜云征自然不会拒绝。

岁月静好没多久，那个被姜非拙领出去的小师姐又可怜兮兮地走了进来，眼角边儿的泪珠子还没擦干净，晕了好大一块妆。

“大师兄，大白天的你睡什么睡啊。”姚紫山幽怨道。

躺在榻上的大师兄没动静，好似已经睡熟了。

——诶呦，祖宗诶，还有完没完了。

姜非拙唇角微微勾起，回头冲着姚紫山在唇上贴了一根手指，小小声的“嘘”。

姚小师姐不开心地瘪了瘪嘴，嘀咕道：“又不是凡人，有什么好睡的嘛。”

“唉。”姜非拙用传音入耳道，“师兄他进阶凶险，此前在华林受的伤也不轻。方才还在头疼，现下能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哼，就你惯着他矫情。”姚紫山不满道。

不过他也就是说说而已，盘膝坐在了床榻边的脚蹬上，姚紫山撑着脑袋用传音入耳和他的小师弟聊了起来。

“我方才跟着那万银在长宁地界儿上绕了一圈，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姜非拙替姜云征按着太阳穴的动作没有停，回问道：“哪里不对劲了？”

“……”

“躁动。”姚紫山想了想，努力想出了这俩字儿。

姜非拙：“咳，怎么说？”

“啧，”姚紫山盘膝的姿势相当豪放，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眼角那滴悬而未落的水珠子擦掉了，好像已经迅速地摆脱了失恋阴影，“就是那种攒着劲儿要搞事儿的躁动。”

他说着转头望向姜非拙，“传灯师伯陨落至今也过去好一段时间了，长宁仙海好像到现在都还没有选出下一任掌教。”

“我方才又听到几个嘴闲的长宁弟子正在私下里议论他们门派里的长老，一见着万银就做鸟兽散，估计也是在说这事儿。”

“毕竟那位继心尊者也是热门。”

姜非拙没再用传音入耳，而是小声道：“听闻传灯师伯陨落得突然，想来是没能提前留下只言片语，长宁现在若真是在为掌教之位暗潮涌动，倒也无可厚非。”

——掌教之位？

佯装熟睡的姜云征竖起了耳朵。

“别人家的家务事呗，”姚紫山也小声道，“只要别把我们牵扯进去，也别耽搁我们的事儿就行。”

“小师姐说的是。”姜非拙应道，“不过，我们恐怕已经牵扯进来了。”

“嗯？”姚紫山微微偏头。

——啧，不说这被晾在一边的事儿了。

——长宁仙海的大阵历来由掌教亲自压阵，是启阵还是落阵都由掌教说了算。说白了，谁管这个阵，谁就是公认的掌教。换句话来说……

姜非拙听着他师兄心里的话，接着道：“长宁仙海的大阵只有公认的掌教才有资格开启，恐怕他们一天不定下掌教，我们就一天没法完成这任务。”

在那装睡的姜云征听了他小师弟的话忍不住动了动眼珠子。

——这小子还挺聪明。

他的想法顿了顿。

——不对，指不定是老二老五那俩太笨，搁这儿衬托出来的。

姜非拙实在没忍住，摇了摇头。

“哈？”姚紫山一边哈，一边跟着姜非拙摇头，虽然他俩的肢体动作显然不是一个意味，“长宁仙海这么不是东西的吗？”

“咱还要去找师尊啊，把东西交给他们就仁至义尽了吧。”

“长宁仙海的大阵，得要解封山门人的配合才能顺利压上。”姜非拙缓缓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102 第102章 惊惧

还没待姚紫山捏着嗓子道出下一句不满，一阵巨大的爆裂声炸了开来，那声音巨烈而遥远，声波震得屋顶的瓦片都在颤动。

这下姜云征没法装死了，他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门外练剑的侯以南正好推门进来。

“西南方向，打起来了。”二师兄的话简单凝练。

姜云征掐了一下自己的眉头，“走，过去看看。”

屋外的天空已是一片昏暗，空气中漂浮着灰烬般的尘埃，还带着些许灼人的温度，这明显是那位火系大能干的好事。

他们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果然看见灰暗的半空中两道遒劲的灵力正缠斗在一起。

几人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睛，想要看清那激斗正酣的两位仁兄，究竟是什么模样。

“云征道友！”急急的一声呼喊打破了几人寂静的观察。

来人正是万银。

他御剑而下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姜云征的手，并对几人道，“来不及了，快跟我走！”说罢就要御剑而去。

不过他拉着的那人并没有跟上他的脚步。

万银卡在浮空三尺处，回身望向姜云征，着急地问：“云征道友，还有各位道友，怎么还不御剑跟上？”

姜云征不跟上，当然只有那一个原因，他这辈子是不可能自己御剑的。至于其他被简略成“各位道友”的人，就有点复杂了。

姚紫山方才好不容易摆脱了些许失恋的悲伤，现下紧盯着万银抓着姜云征手腕的手，高亢到有些扭曲的声音直接在他几个师兄弟的脑子里炸开了花！

“你们看！他他他他！他竟然当着我的面抓着大师兄的手！我不活了呜呜呜，老娘那来不及表露的真心啊死得都已经那么惨了，居然还要被拉出来鞭尸，呜呜呜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侯以南纯粹被他这无敌假男高镇在了原地。

至于姜非拙，他嘴角微翘，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在姜云征被人捏住的手腕上，眸中眼波微荡。

虽说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也没有要御剑的意思。

——我的天，老五这嗓子，北镜深渊的千年寒冰怕都能让他给一嗓子震碎了。

姜云征礼貌又不失迅速地将自己的手腕从这位过于热情的道友说中抽了出来，以防他那师妹继续在脑海里声波轰炸，面上摆出了一幅淡定自若的神情：“万银道友如此匆忙是要带我们去何处？”

他又看着半空中打得只剩残影的那两道说：“这是为何打得如此惨烈？”

万银皱着眉头，看起来十分难以启齿，半晌，他下定决心了似的，一鼓作气道：“那是我门中的两位长老，传灯掌教仙陨时没能来得及指定下一任掌教之位传与何人，如今门中正在为掌教之位争论不休。”

“那两位是除了我师尊之外呼声最高的，师尊不愿门中分裂不和，一直对那两位师伯多有忍让，没想到忍耐没让他们见好就收，反而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让这二人愈发得寸进尺。”

“方才师尊遭了暗算，现下被困无法出来掌控局面，只命我要誓死护好各位道友的安全！”他说到此处在难掩悲愤，不禁攥紧了拳头。

“继心师伯遭了暗算？现下如何，可有大碍？”姜云征抓住了重点。

万银咬着牙摇了摇头，“师尊现在暂时没法动用灵力，不过没有性命之虞，正藏在秘府里调息。只是他老人家遭遇暗算之事诸多蹊跷——”

“师尊说，他在遭袭时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魔气。如今二白长老和马吟长老就恰好踩在这个时间点上打得不可开交，恐怕不是偶然。”

“现下疑窦丛生，师尊只叫我一定要护好你们，接你们先去秘府暂避。”

又是魔气？

长宁仙海本就是镇压大罪魔族的地方，大阵松动，特别就是现在这种时候，流窜出几许魔气也不奇怪，可那些罪魔在长宁之下数千年，魔息泄露出来的事情绝对只多不少，想来长宁修者对他们自然是熟悉的。

继心尊者却道那是陌生的魔气？

这让姜云征几人不得不联想到华林安波门中出现的那魔族。

——真不是个好兆头。

姜云征：“万银道友莫要忧心，我们先去同继心师伯汇合。”

“好。”万银点头，说着便要再去捉姜云征的手，后者却被拉离了原地。

姜非拙一直站在姜云征身侧，此刻已经利剑出鞘，做好了御剑而行的准备，他顶着一贯温和地笑容对万银说：“师兄不习惯自己御剑，一贯都是非拙代劳。”

姚紫山默默给他小师弟比了一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然后红衣魔头御剑蹿进了万银与姜云征之间的位置，对万银露出了大大的微笑，“前边带路吧，万银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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