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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别人的位置（七更）
黎冉仿佛一个病人，痛哭一场过后将身体内的毒素都排出清空了，但也因此而精疲力竭。傅惟远见他精神状况很差，便带他回到自己的公寓里。幸好公寓离大学很近，驱车不过五分钟。黎冉一进屋，便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怎么叫都起不来。
好像那场痛哭，已经把他的所有力气都抽走了般。
傅惟远不忍再弄醒他，便为他披上毛毯，在旁边静静守候。
等他醒来的时间里，傅惟远总是忍不住轻轻摩娑他的面容。黎冉熟睡的侧脸，他曾熟悉到能分毫不差地描绘出来。如今时隔三年，依旧令人怀念到几乎想哭出来。
他静静听着黎冉的唿吸声，觉得每一唿一吸，都像连通到自己的心脏般。
他也没想到，这次重聚能唤起自己深藏那么久的爱恋。
黎冉中途醒过一次，但只是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仿佛还没弄清楚状况，傅惟远轻声在他耳畔安慰了一句“没事，继续睡吧”，他又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睡着了。
看来确实很累，累到根本没心思去辨别自己是不是身在陌生的地方。
考虑到已经深夜了，傅惟远自作主张地打了个电话给穆清阴，告诉她黎冉今晚会在他这边过夜。
那端穆清阴愣了好一会儿，才以无比八卦的语气问：“你把小冉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今天我们一起走了很长的路，他累了。”他不想引起对方无根据的猜测，于是随意扯了个谎。
“是吗？”那边穆清阴似乎并未听信，不过也没深究下去，“行吧，不过明天你可要把我的店员还回来。”
“好。”
挂了电话，他又小心翼翼地帮沙发上的黎冉掖好毯子，这才轻轻往厨房走去。
“号外！号外！”穆清阴握着手机，一扭头抓住杜思蘅的肩膀拼命摇晃：“小冉要在傅惟远家过夜！”
正咬着棒棒糖的杜思蘅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特大新闻？！”
杜思蘅默默地拿下棒棒糖：“所以他们俩这是……复合了？”
“很有可能。”穆清阴点点头，随后又皱起眉，“虽然傅惟远说小冉是累了才在他家过夜的，不过……谁知道呢？”
她说完扬扬眉，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倒是杜思蘅觉得有些蹊跷：“依小冉的性格，不像是会那么容易跟傅惟远复合的样子啊……”
“世事难料，谁知道呢。”穆清阴说着窝进沙发里，颇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傅惟远也是个情痴啊，这么多年了都对我们家小冉念念不忘，他们俩要真能复合，也是一桩好事。”
杜思蘅咬着棒棒糖，朝她挤了挤眉：“哦？这会儿你就把顾子默给忘了？”
“顾子默怎么了？”
“你不觉得他跟我们家小冉之间，有点什么吗？”
穆清阴听着叹了一声气，耸了耸肩：“我觉着小冉可能是有点喜欢他的，但对方好像是直的，没办法。”
“世上哪有百分百的直男。程岸在遇见我之前也是直的，而且就算现在也一直觉得他自己是直的。”杜思蘅语气中带了些自嘲，穆清阴望了他一眼，闷闷地把话接过来：“嗯……你到底站哪边啊？傅惟远还是顾子默？”
“我没选边站啊。只要小冉喜欢，他选谁我都无所谓。”他一手撑着下巴盯着电视机屏幕，缓缓咬碎嘴里的棒棒糖，“就怕他谁都不选。”
从睡梦中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暗黄的格子纹理和昏暗的灯光，陌生的气息在空气中浮动，他慢慢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张格纹毯子。
客厅设计简洁，但茶几和沙发都是暖色调，即便物件不多，也不会给人以空旷阴冷之感。眼前的落地玻璃窗外，繁华的都市灯如星盏，明明灭灭，让人恍如隔世。
“醒了？”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傅惟远在沙发前蹲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睡得好吗？”
破碎的记忆这才翻涌而上，黎冉慢慢领悟到，他是在傅惟远的公寓里。自傍晚的失控以来，他一直在这里沉睡。
他点点头，感到眼睛还是有些肿。
“我做好了饭，现在去加热一下，你去洗把脸好吗？”傅惟远声音很轻柔，仿佛害怕稍微大声一点都会惊吓到他。
他又点头，缓缓起身。
“洗手间在左手边。”给他指明了方向，傅惟远便走向厨房。
他推开洗手间，在明亮而狭小的空间里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人，依旧面色苍白而憔悴，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眼睛布了些血丝，有些浮肿。他不停地把凉水浇到脸上，直到疲倦渐渐离开体内。
擦干净脸，他回到客厅。饭桌上，傅惟远已经把菜端了出来，并朝他招唿：“过来吃点东西吧。”
他在傅惟远对面落座，有些茫然地看着桌上的菜肴。
“吃点东西，恢复一下精神。”傅惟远把筷子塞到他手上，温柔地握了握他的手。
他像个机器人般点了点头，低头夹了一小口饭送进嘴里。
他咀嚼着温暖的米饭，突然又莫名想哭。但他忍住流泪的冲动，低头嚼着饭，仔细品尝着那股清香。
他感到自己像个即将报废的机器人，几年来一直假装运行良好，但如今再也没力气伪装下去，各处零件都已到了要更换的时候，身体的机能都不由他自己把握，随时会崩溃失控。
“我跟清阴说了，你今天会在我这边过夜，吃完饭，再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傅惟远像个尽心尽职的家长，极其耐心温柔地待他。
他点头，现在的他，实在没力气再去思考些什么。
傅惟远又为他夹了些菜，他都缓慢地、认真地吃完了。
他不知道这顿饭吃了多久，但慢慢地感到胃部被填充的充实感，放下筷子后，他说了这几个小时以来的第一句话：“我吃饱了。”
“乖。”
“谢谢你，惟远……”他低垂着眼帘，没有看对方。
“客气什么。”傅惟远的声音依旧温润，他隔着餐桌伸出手来，亲昵地揉了揉黎冉的头发。
收拾完餐桌后，他们一起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没开电视，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看着落地玻璃外的夜景。灯光明灭不定，车流如一条橘黄的光带，流动不息。
一切都安静得不像真的。
傅惟远知道此刻的黎冉筋疲力尽，什么话都不想说。因此他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陪伴着他，与他并肩坐着。
“惟远……”黎冉的声音虚弱地传来。
“嗯？”
“妈妈真的不恨我吗？”
“她怎么会恨你，阿姨一直都爱着你……”傅惟远握住他稍显冰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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