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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噩梦与散步

黎冉无法入睡。

从三年前开始，他的睡眠质量就变得很差。平日里，勉强能在凌晨一两点睡着；遇上思虑太多的夜晚，往往是睁着眼睛到天亮。即便是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总是恶梦缠身。

结束与杜思蘅的通话，他虽然倒在了床上，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子里好像有无数的线团，五彩缤纷，混乱地交织在一起。他用手机播放舒缓的钢琴曲，也没有任何成效，连德彪西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然后，不知是什么时候下起的雨。

模煳之间，他感到自己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雨帘绵密，如珠串般不断落下，渐渐升起的水雾把远处的风景都打湿了，模煳了，只剩下屋前的路灯还亮着暗黄的光。

是夜晚吗？他抬起头，大雨从漆黑的天空瓢泼而下，忽然觉得夜风有些凉，他关上窗，转身离开。

走廊两边的墙颜色雪白，头顶的灯失灵般地闪烁，像极了恐怖电影的场景。

我在哪里？

他把身上的外套拉紧，心底渐渐生出莫名的恐惧。

“咣当”一声，一扇铁栅栏突然从前方落下，把他的去路挡住。他被那声巨响吓得怔在原地，身后却传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别想着离开这里！”

他踉跄着回头，一个头发稀疏的男子穿白大褂正朝他不怀好意地笑着，手中硕大的针管在灯下发出惨白的光。

他想高唿求救，但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救救我！救救我！

他扑到栅栏上，奋力摇晃，却并未出现他想要的奇迹。

前方忽然出现一个身着红衫的妇女，他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般，从铁栅栏的间隙里向她伸出手。

求求你，救救我！

那妇女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他，在明亮的灯光下，鲜红的血从她眼里流出。

啊啊啊啊啊——————————————

他在心中尖叫，却没人能听到。

颓然地倒在地上，他看着那个双目流血的妇女最终被淹没在血泊里，鲜红的血像喷泉一样从地板上涌出，慢慢漫到他脚边。瞳孔映着那股殷红，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好像被由里至外捏碎了。

然后——

他醒了。

黎冉从床上坐起来，感受到心脏在胸腔剧烈地跳动，身体仿佛还没从那场梦魇中苏醒，止不住地颤抖。

窗外没有雨声，只有沙沙的风响。

他紧牙，试图把双手握成拳，用力抵抗梦魇带来的恐惧，却听到自己的牙齿上下碰撞的声音，在这个寂寥的夜晚格外清晰。

好久没做过那样的梦了，又回想起梦中那个穿着红衫流下血泪的妇女，眼角不由一湿。

好久没梦见过妈妈了。

他抱着膝坐在床上，把头埋进膝盖，泪无声滑下，在微凉的夜里显得那么灼人。

惊魂未定，心脏仍在狂跳着。他听着胸膛里“扑通扑通”的声响，合着节奏深唿吸了几次，慢慢平静了下来。

屋内一片漆黑，窗外院落的路灯昏黄的灯光淡淡地照进来，他望见灯下几只飞蛾扑着灯火，小小的黑影一闪一闪，飞过来又飞过去。

他盯着飞蛾看了好久，再度侧身躺回床上，辗转了几次，都无法入睡。

手机显示如今是凌晨两点四十分，距离天亮还有好长时间。四下一片寂静，他侧耳听着隔壁房间的声响，但什么都没听见。

十分钟后，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换了身衣服——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又蹑着手脚轻轻推开房门，走下了楼。

他动作确实小心，连声控灯都没亮，一路摸黑走下了一楼。他摸着家具，一丝声响都没发出，走到了外头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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