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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壮拿着瓷瓶，又笑又哭，双膝跪地，不住地给柳逸安磕头。

柳逸安将少年扶起，又把先前的钱袋交还给他：“六合轩……”

“那是萱萱喜欢的，我志不在此。”那少年握紧了钱袋，并未推拒，反而又在柳逸安面前单膝跪下，“道长若能收我为徒，我必潜心修炼，不问俗事。”

“你若修道，祖母和双亲谁来照顾？”柳逸安双手负在身后，这次却没让少年再起身了。

大壮听了，犹豫片刻，接道：“修道之人，七情不存，六欲不复，红尘之事理应抛在身后。”

“大错特错！”柳逸安忽而抬高声调，疾言厉色，“天理既存，岂能抛却人欲？我辈修道，若不懂情，又如何担起道义？”

大壮似乎被柳逸安隐含灵力的声音震住了，他呆愣愣跪在原地。脸上一直保持的镇定也片片剥落：“这般说来，道长也有双亲，却是为何要修道？”

顾休原本与柳逸安并肩而立，此刻听见这句话，忽然上前一步，挡在了柳逸安面前，只那周身气息就叫少年发起抖来：“凡人……”

话未说完，柳逸安便把顾休又拽了回来：

“我双亲于十年前死于瘟疫之中。我一人将双亲棺材抬至郊外，亲手埋葬父母尸骨。孝道已尽，我问心无愧。

“修道十年，道心坚定，却未因此对求救之人袖手旁观。虽数次自陷于生死未卜的险境之中，亦不曾后悔。

你若一心求道，想要拜我为师，好，那么第一个考验就是侍奉双亲，你能否做到？”

少年垂头不语，地上却现出几滴水迹。

顾休的视线牢牢锁在了柳逸安身上。他虽然一直注视着柳逸安，但他知道，此后他再也移不开眼了。

隐隐啜泣之声传来，大壮终于泄愤似的哭出声。他看见柳逸安也松了口气，知道方才那席话是故意把少年勉强压下的心绪激发出来，以免日后郁结于胸，憋出心病。

顾休早就察觉，柳逸安与十年前不一样了。这其中固然有恢复前世记忆的部分影响，但更多的却是少年在他二人错过十年里的独自成长。

十年。他的徒弟，他的少年，在自己错过的十年，冲破了将其深锁地底的枷锁，已经成为迎风直立的参天巨树。

顾休欣喜，同时又有些不安。他对于柳逸安的心思已经超出自己的掌握，而柳逸安的成长同样超出了他的掌握。

妖王做惯了，他愈发不喜看到脱离掌握的情形。他向来习惯于把所有变量扼杀于摇篮中，但这次不行。这让他无法预测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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