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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乡下来的母子

“不，不……”

陶程程翻滚着，两只腿在被窝里乱蹬，他又做梦了，梦里，那个男人像山一样压着他，他说：

“程程，为什么不听话？不是说有问题就来找爸爸吗？”

……

“不！”

一边喊一边从床上坐起，陶程程满脸通红，额角都是密布的细汗，他的眼睛黑洼洼的，像是山泉水浸过的小葡萄，清凉、冰甜，此刻却满是慌乱。

过了这个月，他就成年了，可之前发生的事还是不断困扰着他，丝毫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弱。

要是那时候没帮妈妈送盒饭就好了，那样，就不会遇到继父，也不会酿成今天这么大的悲剧……

两年前，陶程程和妈妈还一起住在廉租楼里，他们从乡下来，带着卖房子和姥姥留下的存款，刨去给陶程程交的学费，剩下的一点只够在廉租楼里租一个小单间。

为什么非得去青禾中学呢？陶程程不理解，青禾虽然是城里最好的中学，但学费也最贵，光是择校就要花上小五万，更不用说一学期还有那么多林林总总的收费指标。

陶程程早就劝自己的妈妈，随便找个普通中学上就行了，他不是学习的料，何必花那么多钱上好学校？

与其那样，不如省下来，两个人租个像样点的居民区小楼，不用住在脏乱差的廉租楼里，这里民工、孤儿、拾荒老人都有，就住宿条件来说，还不如他们在乡下时住的那间草坯子。

乡下的草坯子，至少有篱笆，有院子，屋里的炕长三米，外面下雨出不去，在炕上也能自成天地，哪像现在，逼仄的廉租房只有窄窄的四十平，窗台向北，常年冷凄凄。

屋子里没有独立厨房和卫浴，要做饭得去走廊，要洗澡得到一楼大堂，用那个简易的澡棚，里面的水管二十四小时只有一小时有热水，还不固定，有时候清晨，有时候半夜，谁遇上算谁运气好，陶程程没运气，自从搬过来后，他一直都是冲冷水澡。

他那时年纪小，爱抱怨，村里的老人都说，进城是享福的，怎么到他家就成了进城遭罪了？

儿子不高兴，陶妈妈就劝，她虽是个农村妇女，却也有些远见。

她说，身体上遭点罪没关系，重要的是有了好学校，像他们这种穷出身，要改变命运，唯一的途径就是好好读书，只有考上好大学，生活才能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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