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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一,新声谁唤出罗帷
江南草长,莺飞二月,正是一年之中的好时节。话说这镇河地界八孔街内一户人家,端的是碧瓦飞甍,深墙大院,汉白玉砌成门口石阶,两座异兽分镇左右,口衔明珠,凶神恶煞,两边挂着六角油纸灯笼,上书两个隶体的“连”字。
何斯至抬头看那足有三人高的朱漆大门,不禁感到自己矮小了几分,拢拢腋下的破布包袱,左右徘徊了一阵,屏住呼吸,敲响连府的门板。
不多时,就有人循声来开门,窸窸窣窣一阵,是钥匙在锁孔中转动。何斯至莫名一阵心跳急促,吞咽两下唾沫,问那开门的家仆:“敢问……连老爷在府上?”
那家仆身上穿的暗花锦袍,腰间系一枚铜扣,脚下踩的粉底皂靴,无一不齐齐整整。眼光很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何斯至,嘴上却很和气地问:“阁下是哪一位?”
“噢!小人是连老爷的外甥何彬,何斯至。”他忙自报姓字,一手从怀中掏出名刺,双手交给家仆,拜托这人将他引见给连老爷。
家仆将信将疑,奉了名刺去回话,请何斯至静静在门口等待,再见面时,态度已经截然不同,恭敬欠身道:“何少爷,老爷正在大厅相候。”
何斯至微微颔首,跟在家仆身后,悄无声息地走着,一声咳嗽也不敢出。分花拂柳,沿着廊下直走,只见这连府引活水入园,假山怪石堆叠其中,飞瀑流泻,又有蒲草月季之类穿插,池中几尾锦鳞游弋。到了厅堂,墙上挂着一副灵川仇先生的手墨:
旭日临门早
春风及第先
何斯至见了,就有点抬不起头来的样子,与连老爷一相见,他忙上前,作了一大揖,那老爷扶着他手臂,才说几句话,就喉头一哽,老泪纵横。何斯至自云父亲在北宁去世多年,年前母亲也感染伤寒,不治驾鹤西去。他扶柩恸哭,守灵七天,趁着春寒未已,将母亲的尸身安葬。本就是一对清贫母子,看病抓药、买棺下葬,已花费不少银钱,何斯至忍住悲痛,进京赶考,等会试结束,等待放榜又过了一月左右。他心绪不宁,考得稀里糊涂,放榜那天也没心思去看,听到同届的人在那嘀嘀咕咕的,知道自己已经没戏。只能南下镇河,投奔母舅连家,再谋出路。
连老爷听了一席话,掏出帕子将眼泪擦了,颤声道:“贤甥,你的亲娘去家千里,远嫁北宁,足足二十年没有与兄弟相见,谁知再听到消息,已是天人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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