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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棉来到帐篷前，通过不透光的窗帘，还是可以看见里面躺着的人形轮廓。

他轻轻拍了拍帐篷，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但帐篷里的人，并没有回应，还是躺在那一动不动。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掀开了帐篷。

黄先生蜷缩在帐篷里，脸上带着微笑，怀中抱着那本童话书。

脸对着的地方，有一堆早已熄灭的了灰烬，那是纸张烧完后留下的。

黄先生死了，冻死在春天快到的夜晚里。

云棉取走了他怀中的童话书。

看着手中的书，他想，是不舍得，还是来不及？

云棉将黄先生死了的事，告诉了同屋下的几个人。

他们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冬天冻死的人，太多了。

……

等云棉走出去时才发现，伶一直站在路旁梧桐树下等着，乖乖得像一个布娃娃。

“黄先生受了风寒，所以没有及时去图书馆还书，他托我向你说声抱歉。”

云棉对人的死亡早就麻木了，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适应了残酷。

但他这一次，却无法将真相，讲给面前的女孩听。

“希望黄先生早点好起来。”伶笑着说。

又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样，为自己生病的朋友祈祷。

“嗯，他会像小龙一样好起来的。”云棉说。

“你也看过雪姑娘？”

忽然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伶一下子跳到云棉面前，睁大着眼睛看着他，像看见了一个宝物。

“嗯。”

“那你说，雪姑娘走出森林后到了哪？”伶试探地问。

“她来到了一片荒芜的沙漠。在沙漠里，她遇到了一个迷路外星王子。王子和她们同行，他们在路上打败了贪吃的怪物，救了下了受伤的狐狸。”

“在快要出沙漠的时候，王子对雪姑娘说，自己被她驯服了，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回到自己的星球……”

“好了好了，知道你看过了。后面的我还没看呢。”

女孩打断了少年的叙述。

看到少年眼中似笑非笑的光芒，一股红晕很快爬上了她的脸庞，扭头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前面，像是逃避着什么。

女孩的身体的很差，走了一会儿，便会停下来休息一下，云棉安静地跟她身后。

他看着女孩的背影，心中泛着悲凉。

眼前像花一样的少女，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死去，凋零落在地上，和肮脏的泥淖混在一起。

走到图书馆门口时，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云棉抬头便看到了被无数翼膜遮挡着的天空，密密麻麻的巨龙挤成一片，从头顶掠过。

接着，他听到了凄厉的龙吟声。

与其说是龙吟声，云棉觉得像更大雁垂死时的哀鸣。

黑压压的龙群中，不断有龙向下坠落。

坠落的龙，像被从天空剥离的碎片，狠狠地砸向大地，发出轰然巨响。

有一头巨龙，落在了图书馆门前的废墟上。

它站在废墟上扑腾着，像一只被人扔在太阳下玩弄的蝙蝠。

它不停地挣扎着调整姿势，试图重新回到天空中，但每次只飞起了十几米高，又重新砸落地面。

起飞、落下，一次又一次，那条龙不断重复着，每次重复，身上便会出现几处新的伤痕。

云棉和伶，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当龙第十三次落下后，它终于放弃了。

它奄奄一息地趴在地面上，喘着厚重的呼吸，等待着死亡。

伶忽然走上前去，站在那条濒死的龙面前。

龙见到有人类的靠近，前肢撑着地面，奋力地站了起来。

它高傲地仰起头颅，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的人类。

云棉也举起了枪，准星对准龙的眼睛。

伶没有再向前，站在原地仰视龙。

远处是一栋破碎的高楼，再远处是没有尽头的废墟。

灰暗的天空中，不断落下黑色的碎片，凄厉的龙吟声，不断在耳边回响。

图书馆前的一龙一人，安静地相互注视着，像两尊静穆的雕像。

龙忽然压低了身躯，伸长了脖颈，凑到伶的面前。

它盯着伶，或者盯着她那左脸上的那些青鳞，许久原本灰暗的瞳孔中，重新燃起了金色的光。

云棉不敢开枪。

龙和伶的距离太近，一旦不能一击毙命，那么伶就会被撕成碎片。

龙抽动鼻子，在伶的面颊上嗅了嗅。

云棉看见了，它眼中的光芒，一下子寂灭了，像火苗被扔进海水中。

龙向后退了一步，云棉扣着扳机的手指也松了一分。

龙低下头，将一样东西吐在地上，然后扬起头，看了最后一次天空，发出凄厉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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