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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湘西,闷热潮湿。
来了半个月,太阳好像欠我的债,躲得无影无踪。
我本为新小说搜集素材,可除了满身的湿疹,一无所获。
老田看我每天百无聊赖,有点过意不去,晚上总陪我喝两杯,解解闷。
我对老田说:“田叔,您有事就忙,不用管我。”
老田憨厚地笑笑:“寨子里没什么娱乐,我怕你闷得发慌。”
我说道:“我又不是被骗来的。再说了,您房费这么便宜,还管吃管喝,我已经很感谢了。”
老田摆了摆手:“咱们田河寨不是城里,我这破房子也不是宾馆,闲着也是闲着,按说就不该收你的钱。”
“外人都觉得我们湘西神秘,什么赶尸啊,放蛊啊,其实都是以前信息不畅通,造成的封建迷信。”
“这些年,通了公路,手机也能上网,那些个神头鬼脸的玩意儿都没啦。很多游客来了之后失望,绝不是成心坑你们……”
我连忙解释道:“赶尸我也不信。要说看风景,这里没得挑,再住半个月也不嫌闷。”
“可我是带着任务来的,想寻摸点以前的民间故事。一直打算去山里走走,可这都半个月了,三天一小雨,五天一大雨,始终进不了山。”
此刻,墨染的天空。正飘洒着若有若无的毛毛细雨。
山脚下的植物,向四面八方蓬勃滋生,似乎一夜之间,就能把这个寨子,从人类手中夺回去。
老田望着黑洞洞的窗外,说:“山里的确还有几个小村子,风俗保存得完整一些,但人口已经很零落了。”
“年轻人都出来打工,一旦站住脚,就不想再回去。再过二十年,等老一辈人死光,只怕村子都要没了。”
我问:“您知道这山里,发生过什么故事吗?”
我之前也问过老田,他总说没有。
这次看我情绪格外低落,好像觉得再说没有,就太残忍了。
于是老田说:“普通的倒有几个,年轻时还觉得挺玄乎,现在想来都是一桩桩的悲剧;而且还没什么细节,不如电视上演的。”
“什么故事,您快跟我说说。”
老田顿了顿,似乎在记忆里,挑拣了一番,说:“现在信息发达,养蛊的事人人都知道。我小时候还算得上奇闻,那时候不叫养蛊,叫养药。”
“养药的都是女子,不管老少都称为养药婆。有两种人最容易被当成养药婆,一种是漂亮的姑娘,另一种是外地嫁过来的小媳妇。”
“唉,无非是因为漂亮女孩招人嫉妒、外地媳妇娘家人离得远罢了。”
“一旦被认定为养药婆,马上就会受到全村人的孤立,别人经过你家门前,都要掩着口鼻,有的还会吐口水,比经过茅坑还夸张。”
“村里的婚丧嫁娶请客吃饭,更是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怕你在饭菜里下蛊。有些‘养药婆’受不了白眼,就一个人或者全家搬进山里住了。”
“直到开放以后,这种风气都没有完全消失。”
“我年轻的时候,村里组织我们几个小伙子进山,说是伐树,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是一座孤零零的竹篱笆院子。”
“一家六口——两个老人,一对夫妻和两个孩子——全都被狼咬死了。四肢残断,内脏也被掏空,真是不忍看。”
“我们把尸体收到山下,村干部才告诉我们,这家里的媳妇被当成养药婆,孩子总受欺负,才搬到了山上住。没想到,躲得了人,却没躲过狼……”
“那这个媳妇,到底有没有养蛊?”我忍不住问。
“没人真会放蛊,否则还能受这个气?这么多年来,我只听说养药婆被害,没听过养药婆害人。”
“所谓的蛊,无非是一些常见的疾病,头疼腹痛寄生虫什么的,现在大家都讲卫生,蛊一个个都没了。”
“这么说,蛊全是假的了?”
老田点点头,似乎又想到什么,说:“话虽如此,但怪事还是有那么一两件。”
“大概三十几年前,附近有个村子,嫁过来一个外地媳妇,长得相当漂亮。当时我二十郎当岁,我们一帮小伙子,特地跑了几里山路去闹洞房。”
“那媳妇性格很大方,被我们的热情感染,一直满脸笑容,还给我们跳了几段舞。”
“我以前老听人形容,姑娘像花一样,一直不理解,没有五官的花,怎么和人相比。”
“直到那次闹洞房,才体会到这个比喻的妙处。现在回忆起来,她的相貌已经模糊了,但总觉得,她就笑嘻嘻地站在花丛里。”
老田的眼神涣散了一下,马上又聚拢起来,接着说:“但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不知道从谁那里传出来,说这个外地媳妇是养药婆,此后大家就躲着她了。”
“我后来到附近找人,又见过她一次。她低头溜着墙根,像个过街老鼠。”
“她嫁的人是个石匠,父母早亡,人很老实厚道。他们夫妻两个经常一起采石,一起雕刻,非常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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