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风泛凉

回宗门的路上困难重重。

步惊川自出了秘境后，一路都只往人迹罕至的角落钻，饶是如此，却总是有人能寻到他的踪迹。

起先只有三宗弟子在寻他，后来不知是谁散布了他在北斗秘境有大机缘，竟是连些散修也开始寻他。

这已是步惊川今日躲过的第三回搜寻。他爬上树顶，自上而下俯瞰着那些在林间寻他踪迹的三宗弟子。

秋白是灵体，自然不像步惊川要费劲爬树。身形虚幻的剑灵飘在步惊川身侧，悠悠然看着他爬树，末了还不忘点评上一句：“熟练得令人心疼。”

听得步惊川抱着树干的手一抖，差点没从树上摔下去。

等三宗弟子陆续散去，已是日暮西山。待到最后一名弟子的脚步声消失，步惊川才终于能从树上爬下来。

悬空许久的双脚终于触及坚实地面，步惊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此时天色已晚，山路复杂，下山去寻客栈不太现实。他只得寻了一处山洞，在野外凑合一晚上。

就着水壶中的水啃干粮，灌下凉水的时候，他被冻得一个激灵。

秋白不知何时现出了身形，飘到他对面看着他，待他咽下最后一口干粮时，才出声道：“你瞧着也不像是无门无派的人，为何此番进秘境，只有你一人？出秘境后也无人接应？”

秋白跟了他数日，自然对他身边的状况有了个数，会有这般疑问，倒也正常。

步惊川被他这话问得有些心虚，小声道：“我此番是偷跑出来的……宗门中有特制的追踪符箓，我出秘境的时候已经给师父传讯了，他老人家应当不多时便能寻到我。”

“偷跑出来？”秋白微微挑眉，“你胆子还挺大。在宗门里好好待着不好吗，为何要偷跑出来？”

步惊川拢于胸前的手不自觉紧握，“再过段时间便是三宗大比，那些先前在折桂大会前打伤我师兄的人也会参加。若是我能靠自己能力寻得机缘，那多少能在折桂大会上一雪前耻，至少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

秋白追问：“这副模样又如何？”

“……若我足够强，也不至于被那群人追到如此狼狈。也不会眼睁睁望着星移师兄负伤，错失参与折桂大会的机会。若是我不似现在般弱小，我师父或许不会再隐瞒我的身世。”步惊川一字一顿地说着，思绪不自觉飘散。

每个孩童都会对自己的来处好奇，他也不例外。他曾问过自己的师父与师娘，得知自己是师父与师娘捡回来的小孩后，他还失落了许久。可很快，失落中又变成了好奇与向往。

可师父与师娘总对此事守口如瓶，只道，此事你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他偏偏不满足于这样的答案。

少年人的好奇心总是旺盛的，他得不到想知道的答案，便日日缠着二老。直到师父被他缠得不耐烦了，才道，真相只会撼动你的道心，待你的实力超过你星移师兄了，才能证明你道心稳固，届时，我自会告诉你。

得了这般答案，他才终于安分下来。他知晓自己修为的提升一直都不甚理想，光是入道的第一步，引气入体，他都消磨了整整半年。他八岁引气入体，直到十四岁才终于突破炼气期，抵达筑基前期，而与他同龄的同门，在他这个岁数，多数已步入筑基中期，更有甚者，甚至已经达到筑基后期，开始冲击筑基之后的心动期。

那位星移师兄天赋比他好，起步又比他早，二人之间的差距眼见着越拉越大，他心中愈发焦急。

而当星移师兄在疏雨剑阁的人手下轻易落败时，他才清楚认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像他这般平庸的天赋，按部就班地修炼，恐怕一辈子都追不上那些天之骄子。

那些天之骄子有天赋、有靠山、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他却什么都没有，便只能铤而走险，孤身进入到秘境之中。

而这其中的无数弯弯绕绕、晦暗心思，不足为外人道。

秋白似是见步惊川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主动转移话题道：“我见你也不是剑修，为何会想到要一把灵剑？”

他这么问起，该不会是后悔了？步惊川心中有些慌乱，他还未曾与金素剑结契，现在的秋白，确实还有反悔的余地。

“这是我师父说的，”步惊川捏紧了手中的水壶，缓缓道，“我没有趁手的灵器，宗门中我也未有合眼缘的，师父便让我去寻一把剑，然后我就恰好遇到了你。”

“寻剑？”秋白轻声重复了一遍，“可你们阵修，不该是寻个罗盘或是阵盘一类的灵器先用着么？为何会想到寻剑？”

步惊川犹豫了一下，想起先前师父同自己说这番话的景况。

蹲在火堆前的小老头，一边盯着烤野鸡，一边状似无意地道：“还没决定好用什么法器之前，为师建议你用剑。”

彼时的步惊川不解问道：“为何？”

“曾有先人道：剑刃锋利，可作阵笔之用。也就是说，没带笔墨的时候，剑可以刻阵。爬山可以当拐杖，入密林还能作记号。而且你看，像我们这般在外头闯荡的时候，”小老头将穿着野鸡的灵剑在他面前晃了晃，“出门在外能杀鸡，现在还能当个烤鸡的工具。”

看着那烤鸡身上滋滋冒出的金黄油脂顺着剑身淌下，步惊川咽了口口水道：“……师父说得对。”

听完他转述的秋白顿时黑了脸，见他脸色不虞，步惊川顿时慌了神，忙保证道：“我不会拿你去烤肉的！”

见秋白脸色未有好转，步惊川又道：“杀鸡也不用！切肉也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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