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上红梅霜寒傲,可惜无香非真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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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一来,云州城的天便渐渐冷了下来,虽不及寒冬腊月般的北风刺骨,但裹在两层衣料下的身子还是能感到一层不断爬上来的凉意,抖也抖不掉。

叶寒抬头看着不知谁家高过院墙的银杏树,躯干依旧挺拔苍劲,可那一树深绿早已染上了秋日的金黄,灿烂耀眼不输于盛夏葱郁深深。怪不得秋日见凉如寒霜,原来秋已这么深,可不是,青川一病把中秋佳节都错过了,花落半惜,月过方圆,但好在人能长寿。

“叶丫头,你这红姜送来得真是时候,你都不知道我家掌柜有多高兴。”

说话的是那位主管兰麝馆后厨的大师傅,叶寒曾去送红姜时见过多次。自从兰麝馆因兰若之事闭馆歇业后,这位大师傅就被请到了吉庆楼任大厨,由于他的关系,所以叶寒种的红姜也每月会卖到吉庆楼。

吉庆楼算是云州城三大老字号酒楼之一,虽说名气大但却是平民酒楼,物美价廉,传了五辈价钱都没涨过,所以云州城的百姓都就算平时闲着没事,也出家门在街上溜达几圈,然后又转到吉庆楼要点上壶茶消磨打发时间,更别说每日饭点。

叶寒顺着元宝街的各大订货酒楼送过去,送到元宝街时刚好碰上午时饭点,里面早已人满为患。红姜毕竟昂贵,大师傅虽是吉庆楼的大厨但也不敢轻易决定,得先拿给掌柜的先验货,所以才有了叶寒站在柜台一边等着回信,一边听着食客大快朵颐之时聊着云州城最近的风流趣事。

青川得天花这段时间,叶寒对云州城发生的事毫无所知,所以一时竟听得入神,连大师傅出来了喊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听见。

叶寒猛然回神,大师傅瞧着叶寒茫然的样子,不禁打趣道:“听什么听得这么入神,连银子都叫不醒你?”

叶寒尴尬笑了笑,接过大师傅递过来的钱袋,还听着他提醒道:“这是五十两银子,你送的红姜成色很好,掌柜看过给得很痛快,你点点。”

旁边一桌的食客酒已过半巡,话说得更是兴起,叶寒直接把钱袋收入怀中,点也没点,而是狐疑地问着,“大师傅,他们说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食客声音很大,虽然大师傅来的时间短,只听到几个详细的字,但也大概猜出他们说的是什么,叶寒问的又是什么,云州城最近盛行的流言蜚语不外乎那么一件事。

“你家有人生病在家照顾,所以可能不知。自从前一月有一群从江陵来的人来过之后,关于萧太守夺朋友之妻,杀蒋家灭门之事便传得沸沸扬扬,现在连街边三岁小孩都知道。还有流言说定国公父子之死与萧太守也有关系,说是他们无意知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被灭口的。”

在云州城内本来就有几声关于萧夫人的流言,如今再这样一则流言覆盖,说真得,若不是叶寒早知晓定国公父子的真实死因,说不定她也会跟这群食客一样选择相信。人不就是这样,只愿意选择相信他们所认为的事实,从不会去分辨其中的真假虚实。

他们也不仔细想想,若定国公父子真是无意知晓萧铮的秘密,无论其真假,定国公本就是一品侯爵,本就有直接上奏的权力,只要密折一封送达京城,萧铮又怎会知晓,又如何能提前下手灭口。再说,退一万步讲,若萧铮真做了此事,不用等到流言满天飞,凭他身为云州太守的权利,只要一纸令状就能把流言镇压杀绝,何必让满城百姓大白天还能谈论他的“龌龊事“。

“更有甚者说得更为真实。说之前不是有一个叫侯九大混混被人抛尸在大街上,当时之类的流言也传出来过,但很快就没了,但这侯九生前在寻欢街有一姘头,侯九还没死时就跟她说过定国公父子是被萧太守灭口杀死的,就是因为定国公父子知晓了他在江陵干的勾当,而侯九当时替定国公世子做事,这才无意知晓的。“

虽然叶寒跟云州府有点牵扯,对太守夫妇的为人也有所了解,她自是不信,但她却不能要求让云州城的所有人都不信,人言如川,她这只小蚂蚁还是别螳臂挡车了,毕竟这些事也与她无关,只是可怜了柔弱无争的萧夫人,徒担上了“毒妇“的骂名。

既然来了老字号的吉庆楼,叶寒自然也得带点东西回去,这里的豆沙卷和小豆凉糕做得最好,入口即化,不费口,特别适合秦婆婆。还有这里的胭脂鹅脯更是一绝,每日都是不到午时就卖完了,叶寒也是因为跟大师傅熟,所以才勉强拿到两只,一只给江家,一只留给自己家吃。

大师傅实诚,不仅把叶寒要的食物都备起了,还包了一包茄鲞、一包藕粉桂花糖糕和腌鹿肉送给叶寒,当做是叶寒教给他红姜做法的报酬。

一说起红姜,大师傅那对美食的钻研精神立马就上来了,本来叶寒付完钱就准备回家的,可经不住大师傅孜孜不倦的追求精神,叶寒抹不开情面,只好听着他最近的研究心得。

大师傅说得很是兴奋,真不愧是厨痴,一说起红姜眉眼都在飞,“我最近得了一新的红姜做法,把红姜切片或整体烘干,除去水分,放在在阴凉通风处,可贮藏三五年。等用时,或研磨成末,混合面粉做成红姜饼,或切成细丝,做汤炒菜加上一点,其味不减,风味无穷”

叶寒抱着一怀食物,慢慢收紧双手,默不作声,听着大师傅不厌其烦地说着红姜做法,不由面色若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大师傅问着话,询问着她的意见如何。

心下沉思半晌,叶寒才淡颜说道:“大师傅,你这做法真是新奇,连我种了这么久红姜的人都没听说过这种做法。”

“诶!“大师傅摇着头摆了摆手,否认着,“我也是偷师学艺。最近吉庆楼来了一个从元州的厨子,做了一好手的红姜饼,这味道连我都甘拜下风。据说,他也是从当地一个卖红姜的小丫头处学来的。”

叶寒一愣,眉间浮现几丝疑问,不禁说道:“这吉庆楼生意真好,刚请了你这么个大厨,又请了一个从元州来的厨子,看来明年这里恐怕又要起一栋楼了。”

“是这样就好了!”大师傅婉转地否定了叶寒的猜想,“你是不知道元州现在乱成什么样?去年起先是城外的清远寺莫名起火,然后元州就戒严了。差役天天上街抓人,也不说个为什么,那些当兵的每天提着刀到处搜索,也不知在找个什么,人人自危。他要不是去年给太守千金做过婚宴,认识了官府中几个人,要不然也早被捕入狱了。”

“这元州太守的女婿都跑了,这婚宴做出来给谁吃?”叶寒下意识地随口说道,莫名觉得一种荒诞和好笑。

大师傅有点不懂叶寒嘴里的话,疑问道:“这县丞儿子为何要跑?人家今年孩子都生了,满月酒时元州太守还大摆流水宴,此事元州城百姓人人皆知。”

“县丞儿子孩子都生了?”叶寒重复问了一遍,不敢置信。

大师傅点了点头,然后茫然地摸了摸脑袋,他记得自己说得很清楚,没说错什么呀,怎么叶丫头总是听不懂的样子。

如果最开始听见这个消息时,叶寒是惊讶加好笑的,那么等这个消息被肯定时,她就变得惊恐了,然后一下子恐惧蔓延全身,就如同瞬间掉下了冰窟窿一样,冰冷刺骨。

叶寒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家的,脑海里就一直回荡着大师傅说的一句话,县丞的儿子娶了太守的女儿,孩子都生了那花折梅又是怎么回事?

越想越慌,越想越怕,恍然间,叶寒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院门大开,花折梅正劈着过冬的柴禾,青川迎面而来,问着她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午时都过了。

叶寒茫然不语,把青川拉在身后,喉咙干涩,朝花折梅喊道:“给我倒杯水来,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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