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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河平原为冲积平原,地势平坦开阔,而其后三四百丈远的并州城因山势而建,天险为据,两者之间形成典型的喇叭口形状。如果说并州城两山之间所修筑的数十丈高耸的城门是守住并州城的最后一道关卡,那么驻扎在沧河平原岸边的北齐军营则是保护并州城的第一道屏障。北齐军营一旦被攻破,那以天险为据的并州西城墙也不再是如看见的那般安全了,城破人亡只隔着一道几丈宽的城墙,任谁想想也难有心安。
十月雪见,沧河封冻,齐褚无界,又是一年战起时。
青川望着对面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后褚军营,手中寒剑紧握随时可杀敌破膛取命,但他却比谁都清楚这北齐军营是保不住了。
如此平坦开阔的地势本就不利于安营扎寨,军营建在这儿不过就是与岸对面的后褚军营形成对峙之势,互相监视互相压制,可一旦战起,无论是哪一方攻打哪一方,这平坦开阔的沧河平原就是一最公平的战场,只看人数谁多谁少,胜负便已成定数。
光从打仗的角度来看,撤走驻扎在沧河平原上的大军退回并州城保留实力,是最明智的选择,可他却不能如此行之!两军相战勇者胜,若打都没打就缩回并州城当缩头乌龟,这是懦夫的表现,不仅会让耶律平笑掉大牙,助长了后褚的嚣张气焰,更重要的是会引起耶律平的怀疑。
两人交战数年,虽是对手但也惺惺相惜,自己若打都没打就直接龟缩在并州城,以耶律平对自己的了解,定会猜出他此战定另有所图,若是让耶律平察觉到陆知此去夏国是冲着后褚而去,他必会立即班师回朝,到时自己精心谋划多年的灭褚大计功亏一篑,所以无论是鼓舞将士士气还是留在这儿迷惑耶律平,他都得在这打上几场才行。
冬至之后昼短夜长,乌云暴雪更剪短了白日的天拉长了漆黑的夜,黑暗比往时来得更早,战争也在这一刻如影而至,然后轰然一炸,火光四射。
沧河岸边,首战青川以守为攻,待后褚大军杀入最前阵军营时,各营帐早已空空无人,营内只备了上百个火雷等候,只等敌军深入,再用神火飞鸦炸毁营帐点燃帐中火雷,到时敌军军力大去一半,剩余只需奋战片刻,便可首战告捷,大涨我军士气。
对岸北齐军营爆炸声声战火连天惨叫不断,先行攻去的三万士兵恐怕凶多吉少,苏尔勒隔岸观之,焦心似火,而反观耶律平却是一身悠闲,静坐一旁,手盏煮茗品茶香,竟学起了北齐文人墨客的风雅之事,春茶似入西江水,充耳不闻帐外事,好生闲适自得。
不出多久,一如苏尔勒担忧所料,后褚首轮进攻北齐以失败告终,三万余人不剩过百,其他将士都成了北齐炮火下的碎肉血块,死无全尸。帐外侥幸活下前来复命之人还跪在帐门外雪地中,耶律平却置若罔闻,一心品茗烹茶,直至一壶茗水空空如也,他才对苏尔勒摆手示意了一下,让帐外长跪士兵离去。
“……将军,我军败了,您……您就不着急吗?”苏尔勒还是年轻气盛,没沉不住气,忍不住问出口来。
耶律平嘴角一抽,轻笑出声,“败是自然,若赢了,才是怪了!我与赫连渤交战这么多年,你何时瞧见赫连渤真正输过,就这点虾兵蟹将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那将军的意思是?”苏尔勒好似听懂了他话中之意,等着座上一身气定神闲的耶律平发号施令。
风炉红炭银茶壶,白汽喷涌不停,水已烧好,可耶律平却没了喝茶品茗的心思,这北齐的茶再好也不及他后褚的烈酒喝得带劲,他赫连渤再能征善战这次也必败于他耶律平的脚下,“既然战帖已下,接下来就不必如此客气。”
下雪的天冻手的夜,冬月严寒使人更本能趋求暖和的事物,比如此时火炉中烧得通明红亮的木炭,再比如炉上老铁壶中烧得白汽腾腾的热水。
常嬷嬷隔着厚布提下烧涨了的老铁壶,冲上一杯热茶给叶寒暖身暖手,听着帐外爆炸声终于罢休,心慌慌乱如麻,也只能苦中作乐道:“外面这仗打得这般惊天动地,可小世子却跟个没事人的,一点也不害怕,都没怎么闹腾夫人您。”
外面胜负未定,叶寒愁苦了一天的脸少有轻松,只有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时,才会舒心笑道:“这孩子是在心疼我这个当娘的,不忍心我受苦,所以才不给我添乱,这么懂事,我猜我这胎怀的是女儿的可能性更大。你说对不,流画?”
叶寒转头问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江流画,却发现她反应有些迟钝回道:“……其实都好,不管是侄子还是侄女,我这个当姨母的都会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疼。”
“放心吧,陆知不会有事的。青川向我保证过,陆知一定会带援军赶到。再说了,陆知知道你在并州苦苦等他回来,他又怎会舍得不回来找你。”叶寒拉着江流画发凉的手安慰道。
陆知不知在何方的千里之外,看不见摸不着,生死未卜,江流画虽担心,但看着叶寒随时可能生产的肚子,还是暂时压下心里的担忧,勉强笑了笑打趣道:“你呀,真是个操心的命,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关心,小心别把我小侄子给累到了。”
说起孩子,即便正身处硝烟战火之中,心里也不由升起几分平和恬静来,“你放心,这孩子皮实得很,哪儿这么容易累到,我倒瞧着秋实累着不少。”
帐内众人听着叶寒的话随之望去,可不是,秋实已从伙房找出了早先年自制的军服盔甲,穿在身上远远一看还真有点冲锋陷阵的英气模样,只不过不知是盔甲太重还是军服太小了,大冷天的寒冷冬夜,秋实圆乎乎的脸上竟冒出了一层细汗来,手中还拿着砍筒子骨的柴刀守在帐门处,尽着她身为军人的职责。
真是个傻丫头!
常嬷嬷得了叶寒的眼色,上前花了几番口舌才让秋实把盔甲脱下,果真是盔甲太小而秋实身上的肉长得太快,勒胸箍腰这才引起呼吸不畅。若不是夫人瞧出了她的不适,让自己劝她及时脱下,估计秋实少不了遭一番罪,常嬷嬷怜惜地看着秋实脖间被盔甲勒入肉的红痕,不由想到。
“报!”一声虎吼洪钟般的喊声从帐外传来,顿时惊了众人一瞬,“属下魏达,奉将军之命前来向夫人报安。”
叶寒连忙让人进来,起身问道:“魏将军,青川可好,后褚是否已经退去,我军伤亡可还要紧?”叶寒一时着急,连青川真实姓名都忘了,直接用两人间的称呼问到。
魏达单膝抱拳跪在叶寒面前,兴奋回道:“回禀夫人,我军首战告捷!后褚恶贼被我军火雷炸得尸首异处无力还击,我军大获全胜。将军现在正率领将士收拾战场,以备后褚再犯,只好派遣属下前来告知捷报,让夫人无需担心。待等会儿战场打扫完毕,夫人就可乘车离营回府。”
悬在头顶上的尖刀终于消失不见了,叶寒脸上顿时云销雨霁,然后喜从中来,“魏将军请起。一战刚罢就劳烦魏将军到此跑一趟,叶寒实在过意不去,在此先行谢过。”
“夫人言重了!属下奉命行事,职责所在。若夫人无他事,属下就先行告退了。”战场不等人,后褚狼子野心,他不能久待,只不过将军夫人待人有礼有诚,与他在京城见过的高门贵女委实不同,不由让他高看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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