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屠苏守岁末,一朝醒来是明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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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惊年,新桃换旧符;屠苏饮醉,守岁渡明年。

明日年关,青川需去军营与陆知叮嘱年节时的相关事宜,便不可如往常那般赖在床上看着叶寒醒来。只好早早轻声起床,轻手轻脚洗漱了当,不敢吵醒她。

这般离去也是不放心的,姐姐入秋便开始变得寒凉的身子根本离不得自己,若没自己给她取暖,她那失血过多的身子根本不能自给自足,这不,自己刚起身洗漱完她藏在被窝里的小手又变得微凉,这怎么行。

于是,屋内的暖炉又添了几鼎,灌好的汤婆子也放进了被窝中,可姐姐还是因冷而蜷缩起身子,细细弱弱的想极了一只无家可归被冻坏的小奶猫,他比谁都知道这是血崩后的后遗症之一,可他却无能为力。

转头青川又拿了几个汤婆子换下,替叶寒又暖和好身子才将被子角捏紧,磨蹭半天还是不放心离开,与常嬷嬷再三叮嘱多次记得给叶寒换汤婆子直到她醒来为止。临走之前,青川又摸了摸床上已很是保暖的被褥,心里还是打定主意去梅岭深山打上几十个雪狐,给姐姐做一套御寒保暖的衣物被褥,这样应能让她在这个寒冬少受一点风雪冻害。

沧河军营青川高效率地处理着这几个月的公文,边对陆知说道:“你主管并州城这大半年,确实做得不错。战后重建、骚乱鲜有发生,百姓安居乐业,看来把并州城交给你管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

陆知谦虚回道:“将军缪赞了,陆知只是遵从将军早就定下的指示依令行事罢了,不敢居功。”

青川从繁多的公文中难得抬起头来看陆知一眼,心里暗叹着陆知这个榆木脑袋,然后又低下头批阅着公文继续问道:“最近这段时间并州可有大事?马上就是年关了,并州百姓饱受了几十年的战乱,如今后褚终于灭了,这第一个安生年,可得让他们过好,不可出任何岔子,知道吗?”

“属下明白!”陆知认真回道,只是说完头缓缓抬起,面色犹豫,有些吞吞吐吐继续说道,“将军,有件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能让陆知这个直性子犹豫不决的事,真是难得,青川自然想听一听到底是何事。

陆知立即回道:“前日狱卒来报,说耶律骜自尽于沧河行宫中,可守在沧河行宫外的探子却回报说,当日……公孙先生去过沧河行宫后,耶律骜便自尽了。属下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才上报给将军您定夺。”

银狐毫笔行云流水在公文上批下一“阅”,青川将手中批好的公文放在一旁才平淡说道:“这事,我事先知晓。耶律骜也是我交由公孙释去处理的,我一时忘了通知你,你莫见怪。”

“可……将军,褚州能否平安入齐,其中隐患并非耶律骜这一后褚亡帝,而是流窜至荒沙漠海中没了踪迹的耶律平。属下担心,耶律骜突然一死,褚州好不容易安定的局面会被人利用打破,还平白落得个各国口实说我北齐不仁。”

这么简单的事他都能想通,难道将军会不懂吗?陆知不懂。

正是因为懂,所以人才会有两难抉择时,青川也颇有些无奈,“这是我在五年前与公孙释便立下的君子协定,他助我灭褚,我只需事成之后允他一件事便可。如今他允诺之事已经做到,我也不得不履行诺言。耶律骜之死虽有遗憾,但也并非大事难补,凭冯史的能力定能将褚州治理得金汤牢固,你在并州无需担心。”

其实口上之话这么说,可青川心里比谁都忌惮公孙释,并非是他冷血无情杀耶律骜于沧河行宫中,而是此人心计深沉不输于他。

五年前京中偶遇,虽见人见事两人有很多分歧,但毕竟知己难得,互为欣赏。自己因朝廷斗争恶劣不得不西去并州作战,自己不过偶然提及一句“后褚为患”,他便知晓自己已有灭褚之心,主动入褚为谍,还与自己提前立下君子协定。

本以为他求的是世俗之物,不外乎是通天之权,可那日大雪他拖着重伤未愈的身子前来与自己对坐一番长谈,要的竟然是耶律骜,一个亡国之帝的贱命,这着实让他一惊,然后一寒–––战事未起,后褚未灭,胜负未定,就能料到齐胜褚灭,提前预定好耶律骜这条命,以除此生污点,不给天下苍生落下任何口实。这公孙释的心计着实是世间无双,他惊叹亦惊心,不得不防呀!

想完惊心事,青川也批完了手中公文,抬头见陆知还在,不由想起姐姐日日在他耳边念叨之事,笑着问道:“年关一过春日渐近,三月初五便是你与江流画的大婚之日,婚礼事宜你可准备妥当?可别怠慢了江流画,到时王妃发起火来,我可帮不了你。”

说起成亲之事,陆知这株万年铁树也不好意思满脸是笑,根本控制不住内心喜悦,“属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大婚之日迎娶江姑娘过门,还请将军那日赏脸喝杯喜酒。”

陆知把藏在怀中的请柬送到青川面前,青川一看桌上起了好多条折痕的喜柬,认真打开看了一遍,但还是婉拒了,“王妃与江流画是金兰姐妹,我怎么也算是江流画的娘家人,按照北齐风俗,娘家人除父母兄长外其余人都不可参加婚宴,否则不祥。但你放心,我虽不能亲自出席,但该送的礼我还是会送到,还请你这个新郎官多多体谅。”

听后陆知纠结的心终于松了口气,低头回道:“陆知不敢。将军有这心属下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多求。”

其实他也真是不敢让将军去。将军一去,婚宴直接变战场,到时在场的其他将领士兵谁还敢放开膀子喝酒吃肉。

青川瞧了一眼陆知藏不住事的脸,看着帐外天色不早,手中公文也已批阅完,想起走时还蜷缩在床上的小人儿,也不知这个娇气包起床没,不会还赖在床上等他回来吧?明知姐姐不是如此人,可他每每这么一想,心中便暖得不行,恨不得立马就飞奔到府,抱她入怀,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自己对她快折磨死人的思念。

思念难耐折磨人,青川再也待不下去,与陆知简单交代几句便匆匆跨上骏马朝并州城驶去。

一月年初,二月抓周,三月雪融,春风正好,陆知与江流画的大婚就定在三月春暖时。

爆竹锣鼓的喧声从远处传来,渐行渐近,常嬷嬷站在抚琴院融雪滴水的屋檐下,侧身立门处抬手轻敲门扉说道:“夫人,陆将军迎亲的队伍快到了,是时候送江姑娘出门了。”

红底金字囍,红绸花烛,青丝盘作妇,红颜点绛唇,叶寒看着铜镜中江流画一身嫁衣鲜红,却不如眉色含喜春色俏,不由也替她高兴,“北齐有风俗,女子出嫁需有福的长辈为新嫁娘描金花钿,为之添福。可惜秦婆婆早逝,不能为你额间落下一缕祥云花钿,只好由我代劳,你莫嫌弃。”

江流画动容难掩,泪眼摇头凝噎,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怎会嫌弃自己的妹妹,这世间她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她怎么舍得!

“莫哭莫哭……”,叶寒拿着手帕擦着江流画眼中的泪,自己的泪却无端被勾了下来,泪流不止,但却难掩笑意,“……别哭了,再哭就把妆颜哭花了……”

江流画依旧摇头含泪,小叶永远也不知道她之于自己的意义,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当年的一次好心救的不仅仅是自己与奶娘的命,还有那个被生活磨成苍白早已心死的江流画。如果说奶娘是她苟且偷生活下来的借口,那么叶寒就是让她真正活过来的一抹救赎,将她早腐烂流脓的身子一点一点治愈好。她很庆幸她这一辈子遇见了叶寒这么一个人,还成了她的妹妹,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真好!

花了几个时辰才化好的妆容就这么被江流画止不住的泪水给冲褪了,还好喜娘巧手回春,几尘脂粉画笔口丹,新嫁娘的红妆倾城就这么再次重现,哭过的泪眼盈盈含俏更甚之前,这才是新娘子出嫁时该有的样子。

北齐婚俗,榴花欲燃绣于团扇之上,新娘执扇半遮娇颜,择吉时出门,择良辰拜堂,择心中良人相伴为此生之夫,相扶相伴,共度余生。

叶寒拿起铜镜前的团扇递于江流画手中,抹去眼角不该有的泪,不舍说道:“我身子不好,不能亲自送你出门。好在陆府离端王府不远,你若在新家住得不惯或是陆知欺负你了,你尽管回来,端王府永远都有你住的地方,这里就是你的娘家。”

“嗯……”,江流画哽噎点头道。

这世间对她好的人太少了,一个是已去世的奶娘,一个是她今日要嫁的未来夫婿,还有一个就是真心待她如亲姐的小叶。她一孤女何德何能,有幸得小叶为亲妹,可见老天还是对她不薄的,她此生足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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