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鸢一现云梦散,还请萧郎早忘怀(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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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雾山的早秋小院很静,晨起见红枫白霜未褪,山中的寒气清凉覆骨,手指拨不尽弥漫在镜湖水面上层层缥缈的雾纱水帐,烟白朦胧遮了眼,见不了秋日醉美的层林尽染,只能在这空荡幽静的早秋清晨中听得晨起觅食的野熊几声吓人吼叫,震得林间霜叶纷纷扬扬落下,像极了女子成亲时那漫天撒落的纷繁彩纸,烂漫不输三月春光。

待晨去,秋日金阳越上了山头,镜湖如归家的女子卸去了遮颜的白纱帷幔,露出清冷却不失恬静的秀容,人临近湖畔可一览无遗。

镜湖是藏在深山中的小家碧玉,静秀很少见外人,一缕秋风拂过便能撩动它心湖涟漪层层生,好久才能回归平静。林间秋日山色抢了个先,一片霜林直接醉倒在镜湖上,便强占了它大半个心间,任云影叶落接连而过,都抢不走镜湖早被它占据了的芳心。

湖边的松果熟了落了一地,毛茸茸的松鼠摇着它硕大如伞的棕黄色尾巴从树上跳下,拾上几枚松果蹦蹦跳跳来回运送着过冬的食物。叶寒在这山间无聊得很,便让秋实多准备点松子杏核之类的坚果,见湖边有松鼠拾果时也不时扔上几颗给它过冬。

自初到那夜,定安公主与自己彻夜长谈一番后,第二日便走了,只余下她一行人和庄子内伺候和保护她的人,她好似被遗忘在这山间早秋小院中。过了几天后定安公主才差人送了信来,告知宁致远亲率大军去了墨骓城,要将北胡赶出墨骓城外,夏国归顺之事需等他回来之后才能详谈商议。

叶寒便这样闲了下来,每日晨起看雾、晚来看山,看着无所事事可心里却越发焦急,她出来已有半月,算着青川回并州城的日子最慢也不到半个月了,再除去她回程需要的时间,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而宁致远还不知何时能回。尤其是昨日看见湖对面一只梅花鹿领着一只幼鹿在湖边饮水,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已有半月未见的孩子,阿笙自生出来自己就没离开过他这么久,也不知自己不在时他有没有哭着闹着找自己,她只要一想到这儿心里就酸得不行,眼睛就忍不住想哭。

好在这样的日子未持续多久,叶寒终于在一晨起多雾的清晨见到了宁致远。

那时奶白近米浆般浓稠的晨雾还未散去,山间湖泊早秋小院到处弥漫着吹不散的雾气,凉湿湿朦胧胧的,明明几丈之外就有奴仆扫地洒水,可睁大眼努力向前一看,只闻人声不见人影,还是败给了这如青山屏障的浓雾。

在灵雾山住了这么多天,她早已习惯山间云雾缭绕恍若仙境的清晨,推窗伸手探雾,白雾若流云在手间来去飘散,捏握不住,又若溪水顺滑从指缝间偷溜而过,落得一手绵润的湿湿水意,冰冰凉凉的,还带着早秋舒适不冷的温度,好生舒服。

若是醒来得早,她也会在这朦胧雾境中走上一会儿,就像儿时探宝时带着无限好奇在这神秘陌生的庭院中一探究竟。雾远朦胧障目,可只要一走近,稠雾变稀,周围半丈之内的事物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秋来花时过,只余兰草野蔓青青如夏,白雾茫茫中看得好生单调,倒是靠倚在白墙那一丛低矮枫树红得正好,小叶浅红不深,中叶渐变黄红,大叶血红如火,荼荼汹燃相连,硬是将这满天白雾浓浓逼退至一旁,不敢靠近。

从这一丛低矮红枫树旁走过,沿着青石小径曲折转几个弯,便离庭中那一株粗大黑桠的老梨树不远了,犹记得云州西城叶家小院中也有这么一株弯桠低腰的老梨树,但没这么大也不爱结果,倒是春日里开得繁花绒绒如一树秋来雪,好生清亮,再映着几缕穿枝透缝的明媚春光,簇簇成团的白梨花瓣近乎透明莹亮,连常年被压在树下长满青苔的老水井也光亮了不少。

晨曦入山来,满山浓稠发白的晨雾稀释了不少,但依旧雾朦遮人眼,叶寒望着前方不远处依稀能见轮廓的老梨树,不由自主想起当年在云州时,也是在那株开得正盛的老梨树下,门扉轻开,面容隽秀的儒雅公子执扇正站在门外,清风吹落几朵白梨落下,她便看着那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向自己浅浅一拜,清扬浅笑说道“在下宁致远”,蓦然她心落沉海,恍惚间便误了多年。

今日再于梨树下,虽不是当年那株见证她情窦初开的老梨树,但也不失熟悉亲近,叶寒不由自主迈开步子拨开千帐雾纱,缓缓向前方不远处的老梨树走去。

山间晚来多风,一夜呼啸刮落枯黄落叶一地,树下已有一白发老翁早到,应是前来扫地的奴仆。叶寒见浓雾未散晨尚早,想一人在梨树下多得一会儿清静,多忆当年情窦往事,便开口想让他先离去等会再扫,“这位老人家,你可不可……”

开口的话还未起个好的开始,就瞬间戛然而止,微张着的嘴还保持着说最后一个字的口型,叶寒睁大眼看着转过身来面容渐清的白发老翁,惊愕不已,失惊的话细小得好似是从石头缝中艰难挤出来的,“……南之?”

老梨树下,从浓雾中渐渐走过来的清瘦人影,仿若是穿越了人间百年而回,暮发苍苍,已不是青葱少年时。

叶寒盯着宁致远满头银发,难以置信,“……你的头发?”

人近雾轻薄,宁致远缓缓朝叶寒走近,却无视她眼中看向自己的惊愕,清扬浅笑间还是当年两人初见时的情景,轻松解释道:“国事重如山,生生压白了头,没什么。”

怎么会这样?

叶寒仔细打量着走近了的宁致远,犹记得当年端王府灭褚庆功宴时他们在月湖水廊还见过一面,不过才短短三五年不见,他怎么就落了满头银霜?她为南之莫不惋惜生叹,心里说不出的不是滋味。

面对宁致远满头岁月催白的发,叶寒一时难以接受,反倒是宁致远自己却看得很开,抬手指着身后不远的那株弯曲黒桠的老梨树,笑着对叶寒说道:“这老梨树已有百年,春来开得一树梨花繁盛溶溶胜雪,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好在我一头霜雪可做梨花几簇,可供你勉强观赏一二,也不至于让你白跑一趟。”

明明是轻松无忧逗她笑的话,可叶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抬头望着满头霜发的宁致远,再望向他身后那一株与云州叶家小院中相似的老梨树,两人静默不语,从晨风雾浓吹不散到秋日金阳落满头,眼看着那一株黒桠弯曲的老梨树从依稀朦胧可见到清晰历历,站在老梨树下的两人也好似轮回一番,从云州往昔回到了现下如今中,时光终不会倒流。

“南之……写归顺书吧!”叶寒先开口说道,她将望向老梨树的目光转向已是满头白发的宁致远身上,真心劝道:“只要你现在举国归顺北齐,夏国就是北齐之境,青川就可名正言顺出兵帮你。若是晚了,别说是夏国,就算是你的命,可能都保不住。”

华发还有风霜尘,双手还残敌血温,一路日夜兼程匆匆而归,此番幸苦又是为谁,宁致远遥望向不远处那株与云州叶家小院相似的老梨树,负于在背的手猝然紧握成拳,青筋狰狞绷起,面色平静又起波澜,“鸢鸢,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夏国处境危矣,可我就是……不甘心呀!”

宁致远突然回头望向叶寒,满目尽是愤然不甘,可叶寒却能看见这愤然不甘后被遮掩住的万千无奈不易。

“七年了!在这七年里,为保夏国我殚精竭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甚至为了得到北齐的支持我不惜娶了定安为妻,而舍了你。若七年轮回一过,只是落到一个夏国不保入齐称臣的结果,那我这七年的努力与坚持算什么,我的牺牲、我父亲兄长的牺牲,那又算什么!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放弃夏国,至少……我也不会弄丢了你。”

“即便你当年舍了一切跟我浪迹江湖,见今日夏国之危难国将不保,你难道又能保证自己不会后悔?”叶寒一语点破深陷迷雾出不来的宁致远,语重心长说道:“南之,你这是在跟天较劲,跟命较劲,跟你自己较劲!”

“就算是吧!我既然与天、与命、与自己较了大半辈子,也不怕再差这一会儿。”

宁致远依旧一意孤行,拂袖背过叶寒,望前方梨树葱茏如夏,而他正值盛年却华发早生如入隆冬,年华不在,家国不保,卿卿近在咫尺却是此生陌路,徒手一握竟是一场空,何不可悲、何不可笑,谁又能做到从容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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