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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寒来得太晚,当她接到消息冲忙从端王府赶来时,城墙内外已是硝烟一片战火连连,呐喊打杀声更是不绝于耳,战事入酣浓。
远处魏达军营里炮火不断,火烧连营,而近处城下大军如蚁,黑压压一片,正一寸一寸不断沿着城墙爬上来,城墙上厮杀咆哮不断,刀剑嘶鸣不止,还有接二连三随登云梯一同坠落下去的惊恐尖叫声,再伴随着战鼓雷鸣阵阵,号角嘹亮如歌,残酷嗜血吃人,满地尸骨成山,这便是叶寒登上城墙后亲眼目睹的战争场面,阴间地狱恐怕也不过如此。
“王妃,您怎么上来了?这里危险,还请王妃以大局为重先保重自己,回府静待战果。”一轮拼杀刚歇,李袍还来不及喘口气便接到叶寒上来的消息,连忙跑了过来,手上长刀上未滴尽的血都来不及擦干。
叶寒推开常嬷嬷扶着自己的手,挺直背脊独立站着,冷静回道:“大敌当前,这些扰乱军心的话就别说了,你先跟我说下现在战况如何?”叶寒望着城墙外黑压压一片望不尽的魏达大军,很是不安。
李袍立即回道:“因之前魏达军营的□□库被炸毁,战斗力大损,攻城作战只能依靠士兵近距离以肉身搏斗,此举最耗兵力,而我方有并州城墙为屏,易守难攻,占尽地利,现下魏达大军攻势虽猛,但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末将有信心能打赢此仗,护并州城无忧。”
“话虽如此,但方才看魏达大军这攻势,凶猛如虎,可一点不像战斗力大损的样子?”叶寒显然对此前战局形势不见乐观。方才她登上城楼时,城墙外登云梯上密密麻麻如蚂蚁不断爬上来的敌军,配合着城外一声比一声还要重的撞门声,着实让她惊恐不已,若非有常嬷嬷扶着她,她恐怕连城楼都走不上来。
李袍解释道:“魏达毕竟是战场老将,我方虽得秦将军以红衣及时报信,先发制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此举并不能轻易将之挫败,而且看他现下此番近乎完美的攻城策略,就可知他此次回来早存攻城之心,准备充足,我军虽占尽先机稳操胜券,但一时间也难将之打败迅速得胜,还得徐徐图之,不可掉以轻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叶寒还是明白的,她并非战场调兵遣将之人,既然已将战场之事全权托付于善战的李袍及其余众将领,所以该闭嘴的时候就得闭嘴,该不问的就不要问,免得因将领难做,影响战事。
“李将军从军多年,作战勇猛少有败仗,王爷每次在我面前提起你都是称赞有嘉,我自也是相信李将军你的能力,战场上的事就全权交付于李将军和众位将领手中,我就不再多做干预,但我只有一个要求,还需李将军谨记,且务必做到。”
李袍抱拳认真回道:“还请王妃示下!”
“赢!无论用何手段、哪怕是拼尽一兵一卒,也要打赢这场恶仗!”硝烟杀戮人间炼狱,待久了看久了,心里恐惧害怕也渐渐变淡了,叶寒望着城墙外那如食人蚁慢慢涌动的敌军,缓缓转过身来直面之,“这座并州城当年耶律平多次率重兵攻打都未曾攻下,这次自然更不许这叛主逆贼奸计得逞!这座城,还有城里的百姓,都太苦了,李将军,莫再让这场无妄的战争毁了他们好不容易过上的安生日子,拜托李将军了。”
叶寒为并州城、还有并州城内数十万百姓的性命,郑重向李袍弯腰一拜,李袍连忙单腿跪地,对叶寒如此屈尊降贵之举实在难以置信,满脸惊愕心下更是动容不已,“王妃为君末将为臣,您这一拜,末将着实承受不起。末将既为军人,受王爷恩惠,自是会竭尽全力打赢这场仗,替王爷护好并州城和王妃,还请王妃以大局为重保重自己,回府静待战果。”
“李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会回去!”叶寒坚决拒绝了,回道:“我知道我一妇人人小力微,不能如将士们拿刀扛枪上阵杀敌,但是照顾伤兵调配物资这些琐碎事我还是能行的,李将军尽管在前方奋力杀敌,后方的事一切有我,定不会拖前方战士的后腿。”
叶寒如此说道,李袍也不好再反驳,方才城外敌军刚结束一轮攻击,估计歇息够了现下又有卷土重来之势,李袍不好多做耽搁,双手抱拳一拜便准备往城墙奔去。
“对了,”叶寒想想,还是开口喊住了李袍,上前一步问道:“不知秦将军的遗体可……”
“王妃放心,秦将军的遗体属下早已派人抢回,已送还至秦府。”李袍看出了眼前这个纤弱女子言行中的愧疚为难,所以未等叶寒说完便抢先回道。
叶寒紧蹙的眉头难得生起一抹欣慰笑容,然后又微垂着头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战鼓雷鸣起,号角嘹亮飞,硝烟战火,厮杀震天,刀枪肉身里,鲜血染满脸,一死一活天难定,谁能知明日少年封侯,还是白骨远埋他乡。
城墙上的厮杀叫喊弱了强,强了又弱,来来去去几个来回,直到天黑也未见终止。
叶寒扶着自己快累断腿的身子,再由常嬷嬷小心扶着才勉强缓缓落了座。这一日她都在城楼下负责伤兵事宜,城楼上战事不歇,自然运送下来的伤兵也接连不止,那些个伤兵惨样,她看见一个便忍不住红了眼眶,可还是得强把眼泪逼回去,立即调配大夫药物为伤兵救治。可是伤兵太多,军医再多也赶不上伤兵不断增上的数量,最后还是征用了全城药堂所有的大夫,这才勉强够用。
“常嬷嬷,你跟着我也累了一天了,坐吧,别站着了。”叶寒拉过一个垫子放在旁边,伸手硬把拘礼强撑站着的常嬷嬷拉下坐下,再为两人倒了一杯凉透的茶水,然后就着变冷变硬的馒头就这样草草过了一餐。
谯楼外喊杀声又起了,叶寒吃着手中充饥的馒头,顿时便没了食欲,低头感叹道:“我们累了还能坐下稍微喘口气,而那些接连作战的将士们却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这场恶仗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仗打得再久也会有结束的时候,夫人还是莫要太过忧心了,耐心等着便是。今日您也累了一天了,老奴还是送你回府休息吧!”天黑落寒,并州滴水成冰的夜叶寒这单薄瘦削的身子是扛不住的,常嬷嬷担忧心起,想劝叶寒回去。
叶寒自是不肯,“战事未完,胜负未明,我如何能放心回去。今夜我便在这里凑合睡一觉,常嬷嬷你代我回去看下阿笙,还有跟流画说一声我这里一切安好,让她不用担心。对了,你再跟陈福说一下,秦府丧事我现在去不了,你让他派人去秦府帮下忙,务必要将秦将军的丧事办好。”秦似道是自己派去的,现在他死了,她自是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对秦似道还有他的家人,她自是心有亏欠的。
叶寒的性子说一不二,既然决定了便谁也改不了,常嬷嬷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自也明白多说无用,便领了她的吩咐赶回府中办事,只依她命留了两个胆子大的婆子在这里为她守夜。
夜落尽的并州城黑得吓人,当然也冷得吓人,体格再强壮的人也经不住并州冬夜的严寒肆掠,这纠缠了一天的恶战终于得了中止,可暂时休战一夜。
谯楼内是无地龙无暖炉的,只有一两盆木炭生着稀薄的暖却硬生生被谯楼偌大空荡的空间给稀释变淡,叶寒身子本就单薄怕冷,即便全身裹紧棉被、靠近炭盆睡也是被冻得瑟瑟发抖,难以入睡。留下守夜的两婆子见叶寒被冻得这般遭罪样儿,生怕她冻出什么病来,都不住劝她回府。
叶寒被冻得口里直吐冷气,却仍摇头不肯。她就是不走,她就是要跟这严寒冰霜斗,要跟这老天爷争,要跟城外敌军死磨到底,她就是要倾尽所有任性赌上这一回。她一定要赢,她一定能熬过这严寒冰霜,一定能争赢老天无常,也一定能打败城外敌军,她一定能赌赢这一回,亲眼看见魏达投降。
许是老天爷也怕了叶寒这番执念疯狂,终于在纠缠了两天两夜后,在第三日清晨,旭日从遥远的东方落下第一缕浅金色的暖阳照在遍体鳞伤的并州城墙上时,城外敌军再也坚持不住举起白旗投降,这场恶仗终以并州城胜结束。
以五万兵力不到对抗魏达十五万敌军,恶战两天两夜终以少胜多,其中付出与牺牲、凶险与侥幸只有他们这些亲历过这场战争的人才知道,但还好,无论如何此番多难,这场仗他们终是赢了,首战告捷,局势逆转,现下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里,一切自是由他们胜利一方说了算。
城外敌军投降不久,魏达的请降书也很快被送了进来,叶寒只打开看了看便将之晾在一边,映着铜盆水镜开始镜面梳发,一寸一寸细致扫去这两日两夜因战事煎熬而落满脸的害怕与狼狈。
谯楼外密集不乱的脚步声连绵如雨久久不停,积了两日的蓬头垢面也渐渐被梳洗干净,叶寒望了望铜盆水中素面无尘的自己,秀眉虽无黑云螺黛借厉,浅唇亦无如火丹朱加威,一张清眸淡容娴静柔弱,却莫名透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不怒而自威,这便是青川身居上位者常年给人的感觉吧,这些年与他朝夕相处,没想到自己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几分。
“夫人,李将军来了。”常嬷嬷看见一侧偏门进来的人,小声提醒着叶寒,
叶寒缓缓将头从铜镜水面上抬了起来,转头侧目一看来人,开口问道,声音幽幽沉如夜,“李将军,将士可集结完毕?”
李袍听声微微一愣,抬头见叶寒素颜素袍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如一古佛石像朴素无名却庄严肃穆极了,让他情不自禁跪地一拜,“遵王妃之令,末将已将城中退役士兵、民兵还有个头高大的男子都大量征募而来,皆穿上我军盔甲与士兵混作一起,现全已齐集于城楼之上,无一缝可空。”
叶寒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却也知此举的无可奈何,“此战我军依地势之利斩杀魏达九万敌军,大获全胜,但我军亦伤亡过半,不足两万,与城外还剩下的六万败军相比,兵力依旧悬殊过大。虽胜却威胁未尽,现下魏达投降来袭也只能用这个法子虚张声势一番,莫让他瞧出破绽就行。”
李袍坚定回道:“王妃请放心,无论城楼上站的是我军身经百战的士兵还是并州城的一普通百姓,都如这伤痕累累的并州城墙经历过多年战乱苦楚的,都是死过多次的人,谁身上没点无畏胆气。并州城的士兵百姓当年连耶律平都不曾怕过,现在难道还怕魏达一小小叛主逆贼吗?”说到激动处,李袍不禁慷慨激昂吼出。
自是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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