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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回宫的仪仗声势浩大,从北城门过朱雀大街一直经久不歇,哪怕相隔数里宅院几隔,也逃脱不了皇权威严无处不在,让人无处可藏。
“帝后亲至城楼相送,可真给足了镇北侯夫妇面子。”棋局初开,辛平执黑棋落下一子,黑白零稀,言胜负尚早。
公孙释善弈,一眼便看穿辛平落子欠虑,于是下子布局准备放长线,“镇北侯是跟随陛下多年的老臣,忠心耿耿,而镇北侯夫人更是叶皇后的结义姐妹,如今狄戎交恶北境不安,帝后看重镇北侯夫妇也是情理之中。”
博弈之术,辛平在宫中时曾受名师指点,但仍棋艺不佳,唯在察言观色上天赋异禀,一言就能听出他人心中真正之想,“既是如此,丞相为何心中还一直忧虑忡忡,放心不下呢?”
一国之相应以国为重,而方才公孙释言中以镇北侯夫人为重、而轻镇北侯,可见他心中并非如他言表那般、从容平静。
听后,公孙释并未在意执棋乱晃、犹豫不决的辛平,仍把注意力放在棋局之上,如实回道:“镇北侯此去,统率北境六州十三府,边境数十万大军,叶皇后与乃是金兰姐妹情谊深厚。
有此助力,叶皇后势力更稳,但我心里也清楚,这只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罢了。我与镇北侯相识数年,深知此人忠君为国,定不会因私忘公、行结党营私之事。”
“丞相这是关心则乱。”黑子落定,辛平迅速收回手来,与公孙释直言道,“其实要我看,丞相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无论是与叶皇后关系交好的镇北侯夫妇,还是朝中辅佐太子的恩师重臣,这些人都是因陛下之令、而亲善于叶皇后和太子。只要陛下收回恩宠,叶皇后与太子的今日之盛,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不足为惧。”
这次,轮到公孙释执棋犹豫难下,“万事未备,东风难至,何时能见……这昙花终一现?”
公孙释白子刚落,辛平黑子紧跟其后,步步紧逼,势头甚猛,“这……就得看丞相埋在皇后宫中那枚暗桩的本事了。”
这次,公孙释手中的白子多留了一瞬,但还是果断落了下来,“你要找的云州之物,年代太过久远,实在找不到。
不过,当年叶皇后亲赴夏州、劝说宁致远率国归顺时,宁致远曾派人赠送过叶皇后一物,但被叶皇后一直遗忘在箱底里,从未寻过。暗桩瞧着金贵,便将此偷拿了出来。”
“在何处?”辛平落子坚定,直视询问道。
公孙释向站在一旁的昆山抬了抬手,然后就见昆山从书房一侧的墙体中、取出一墨色长物来,小心呈于辛平面前。
锦绸呈墨,触手温软柔滑,一看就是上好的云州锦绣,辛平不快不慢退去外层绸袋,明黄色的纯金长盒甚是耀眼,四面雕镂着凤凰于飞的图案精妙如生,唯有一面有凤凰交颈、微微突兀而出,此面应是打开此盒的锁眼所在。
辛平甚是细致地抚摸着长盒的每一寸、每一厘,在经过凤凰交颈处时,指腹敏锐地感知到、上面几道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微划痕,于是开口与公孙释说道:“丞相可知此物为何?”
也不等公孙释回答,好似笃定他一定不知一样,辛平摩挲着盒上凤凰雕刻的精美图案,自顾自说道:
“夏国历代国主虽不善治国,却各有奇能,而其中有一代夏国国主夏惠宗,便是以精通机关构造技艺为长。相传他曾耗费十年心力,造出一举世难解之锁,名为交颈鸳鸯扣,全身以一整片纯金所制,铁打不碎、水浸不去,坚硬无比,若无原物主人,他人休想打开。”
公孙释瞧见辛平的手、一直在凤凰交颈处流连不走,平静回道:
“暗桩派人将此物送于本相手中后,出于好奇,本相曾请长安城中有名的机关大师来解锁过,可惜都无功而返,可见此物确实精妙绝伦。只是不知这么个精美绝伦下,里面装着的,又是怎么个绝世无双之物?”
辛平怎会听不出,这是公孙释旁敲侧击的激将之法,但他也确实中计了。
因为当他看见此物时,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就好像心里某处隐隐欲破、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一般,而直觉告诉他,也许……这就是他一直想要寻找之物。
“交颈鸳鸯扣造之精妙,要想打开并非只需以为打开锁扣便好,这不过是虚晃骗人之处,其真正打开的关键,而是在这锁扣下的这对凤凰羽翼上。”
辛平用指腹缓慢划过凤凰翅膀尖端、那一排微小若无的细孔上,继续说道:
“以锁扣正中下的锁孔为分隔处,左边凤羽四十,右边凰羽四十,一共九九八十一个锁孔。锁孔比针孔还小,根本不能以寻常之物开之,需用到南海千年的蓿木沉香才行。此香烟云比其他香料略沉,因在水中浸泡千年,点燃后,香云凝长、不易飘散,能入孔为针,撬动机关。”
“蓿木沉香虽千金难得,但家父当年在海州外任时,曾有幸得到过一盒,一直珍藏于揽月阁中,未曾用过。若一一试之,打开此物并非难事。”
边说着,公孙释便使了手势让昆山立即去取,一刻不容耽搁。
“丞相府虽不比寻常人家,但能得蓿木沉香,却已着实不易,只不过想开启此物,此香并不是关键。”
辛平对手中的交颈鸳鸯扣甚是着迷,自拿住就难以放下,“当年夏惠宗造此物时,是以传世之物的目的来打造的,所以开锁之物不仅大胆奇想、以香为引,其内部之构造更是复杂刁钻。
锁孔有八十一个,每孔内在与上百条细若发丝的软银丝相连,而在这上万种的可能里,只有一条才能打开此物。
而最为让人头疼的是,打开此物的机会只有三次,若三次都错,盒内的机关就会自动锁死,以后盒在物在,盒毁物毁,任凭你天生神力、干将鱼肠,都休想将此打开。好在你请的机关大师不懂此道,未曾触及机关。”
辛平瞧着凤鸟头上三顶羽翎,褐红鲜艳仍如初,不难推断出来。
公孙释虽涉猎广泛,在机关能巧上也深有心得,但在听到如此精妙复杂的机关技巧时,心里莫不叹服夏惠宗的高超技艺。能把如此小巧一物设计得精妙绝伦、环环相扣,除与生具备的天赋外,在此投入的心血精力,也非常人可比,难怪无心国事,以致夏国国力急转直下,丢下一堆烂摊子给后人。
两人说话间,香已取来。
辛平伸手拿过,点香开引。
烟云袅绕升腾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幽香气、随鼻息缓缓沉入肺腑心间,若拂尘轻扫去垢除污,全身轻盈似羽,飘飘欲仙乘风而去,但忽然间,腑中气息截然一转,然后向上,直冲天灵盖而去,似凤凰涅磐浴火重生,待心凝神静意识回归,人仿若遨游天地一趟、重回人世间,心境悠远,畅然脱俗。
时间流转间,东方旭日已过中空转西落,而一盒蓿木沉香也已渐渐消失过半。
昆山知此香是何等珍贵,见辛平如此浪费不知珍惜,心有想要上前阻止之意,但见公孙释捻棋之手向他轻轻挥了挥,让他退下,昆山也只能无奈作罢,退至廊外。
公孙释自己虽对交颈鸳鸯扣不甚了解,但他并不怀疑辛平方才所言是夸大其词,因为在他曾找的机关大师中,有一位所说之言与辛平甚同,可他也并不为此感到担忧,他抬头看着对面燃香作引、正解锁着鸳鸯扣的辛平,那聚精会神的神态,几近忘我出尘,似胜券在握。
他与辛平打交道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他的为人行事也有些了解,知其人绝不行无把握之仗,但方才瞧他说起交颈鸳鸯扣时,虽言语颇重、但行为举止却不甚相同,可见他心里早有对策,于是抬手示意让昆山将周围几里都清场,不敢多出一声打扰到辛平。
一翎褐红凋落,辛平错解鸳鸯扣,而后两个时辰再试,仍错,凤鸟头上褐红羽翎仅剩一顶,再错,凤凰长盒中的秘密将永无再见天日的可能。
辛平满头大汗重喘着气,神色发慌,已不似最初时的沉着冷静,公孙释立即倒了一杯热茶水递与辛平,让他先休息一下稍后再试。
三月已是春暖,但长时间置于阴处,仍是凉寒渗人,一杯热茶下肚也驱散不了满手的冰凉发抖。辛平细细摩挲着、还泛着自己手温的交颈鸳鸯扣,熬红的眼尽诉着不甘心三字,“让我再试一次。”
公孙释放在案上的手微微动了动,有踟蹰,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他选择相信辛平能做到,他就信到底。若成,他之幸;若不成,他之命,他认就是!
辛平一把抹去脸上的汗水,重新正坐于案前,伸手再次开始细细摩挲着、他已抚摸过千百次的交颈鸳鸯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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