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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人不风流枉少年（十五）

薛承弼听着点了点头，这时还未去细想，这和尚能在薛家一留数十日，为什么父母不曾有一点说辞，仿佛和尚就是住在薛家的，他原本就是要跟他学拳的。他更未意识到，了然这一偶入薛家的高僧，彻底改变了他一生。多年后，薛承弼武试拔得头筹，高中状元，在金銮殿上见到当今天子的时候，一度地想起那个在他家住了七年的少年——那个与圣上天颜的肖似的人。忆起当年的白玉案，薛承弼说出此生想做的事：成为一名捕快，他要找一个人。

苏秀当日未与薛承弼辞别，连李夫人也没说过，在卯时就到了苏州府衙。意外的是阗悯早起了，在院子里舞枪。地上薄薄一层雪被他劲力所催，融了大半，苏秀站在回廊旁，难以想象以阗悯的年龄还有这等的身手，别说是七年前，特木尔要对上现在的阗悯也是难取胜。

苏秀等他收枪，低低地唤了一声阗将军。

反是阗悯意外苏秀到的时辰，把枪搁在兵器架上，问道：“这个点来，没人送你？”

苏秀道：“什么人送呢，这些事他们不知道更好吧。”

“你的小友呢？也不告诉？”

苏秀心中一梗，面上动摇起来，“我来这么早，就是想请将军尽早启程。”

阗悯看了他片刻，“也好，皇上盼着早些见你。”

苏秀不知他什么意思，闭着嘴没接话。眼前的人是岫昭最宠的男人，就算他母亲亲临，地位怕是也不及他，何况他只是个流落在外的外甥。反倒是阗悯对他的态度，他不会在乎自己是什么感受，以及什么时候见到舅舅，所以……这句话当是替岫昭说的吧。

阗悯抓了披风披在身上，额发丝毫不乱。苏秀看着架子上的枪，是府衙里最普通的兵器。即便是最普通的铁抢，也有四五十斤重，阗悯竟一滴汗都没流。他到底要怎样才能杀了阗悯？再过十年……？

“会骑马吗？”苏秀跟在阗悯身后，听着他问了一句。“会。”苏秀在薛府摸过马，也骑过，遂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骑马回去，如果觉得累了受不住，就告诉我。”

苏秀本以为骑马只是普通的驾马赶路，不曾想过阗悯说的是八百里疾驰。在换第三匹马的时候已经体力不支，强撑着没有摔下马去。

阗悯身上不见疲态，苏秀咬着牙强打精神，要在马上都输，他还怎么替特木尔报仇。两人从苏州北上，驰骋三百里有余，苏秀在马上颠得难受，勉强还能坐稳，只额上冷汗直流，贴身衣物都湿了一半。上一个驿站已过三十里，下一个应该就在眼前，苏秀默默算着行程，攥着马缰的指节发白，喘了口气道：“将军，这马跟不上了。”

两人用的都是驿站的军马，马的体态相差无几，可阗悯与苏秀相差不下五十斤重，长途奔徙竟是苏秀的马先吃不住，这些道理阗悯如何不知，当即勒马慢行，“到下一个驿站休息吧。”

苏秀心中舒了口气，见阗悯也不问别的，慢慢走在前边。

“十几年前，前方大捷的时候，我这么奔过一次，从北地到京城。”阗悯忽然说起了往事，“那时候想试试，会不会真跑死几匹马，才把军报送到他手里。”

阗悯说的他是指岫昭。他竟能亲自打马送信，这是苏秀没想到的。苏秀一直觉得，人到那个位置，有了万人之上的身份，就不会再做这些事，他看错了阗悯。

“后来一匹马也没死，只是人跑回去感觉快死了。”阗悯笑了起来，“我那时年轻力壮，做了些疯事。”

苏秀心道果真疯得很，又听阗悯道：“我那时尚且觉得累，别说你这个年纪，娇惯着养的公子哥儿。”他说完便转头看苏秀神色，苏秀咬了咬牙没吱声，虽是想反驳他，又找不到说辞。阗悯面上依旧带笑：“你别觉得我看不起你，我在你这个年岁，已经杀过几百人，打过几十场仗。”

“…………”苏秀低头看着马鬃，嗯了一声。

“我父亲死在战场上，我很小就没了家人。”

阗悯说的这些苏秀都没听过，他是在说西零人杀了他的父亲么？那也是两国交战，怨不得谁。

“他是我一生仰慕的将军，他走的时候我就发誓，要杀光进犯的西零人。”阗悯的语气淡淡的，苏秀却觉得他说话带着一股威严和霸气，或许这来自他大祁不败战神的身份。“你至少还有你的家人。”阗悯说完，又打马小跑起来，“去前面驿站休息吧。”

他是在解释他杀那么多人的缘由？苏秀想着，若他处在阗悯一样的位置，也会做出同样的事。可他是一国战神，有什么必要跟他一个小人物说这些，他需要他的谅解么？他与他生而对立，是改变不了的。

苏秀到驿站的时候见阗悯的马已有人在喂，他翻身下马，把马也牵了过去。阗悯坐在馆内的一张八仙桌上，

让人上了些花生牛肉，沏了壶热茶。“快过来，先吃点东西。”

苏秀刚坐下，阗悯道：“我就直呼你名旦，这一路还长，我也不想你累着饿着，跟着我回去瘦一圈病倒了，有人要打我的板子。”

“有谁敢打将军的板子。”苏秀说完才想起他指岫昭，面上略有些尴尬。倒是阗悯放得开，应道：“你舅舅时常要打我板子，回头你帮我求个情，让他饶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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