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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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李兴与那明府的家仆盛荣吃糠咽菜地从冬天奔波到了下一个冬天,期间他无数次想要自杀明志,却都没死成。

盛荣本就是选出来保护明涟的贴身护卫,制他一个手不能提的书生更是绰绰有余。

明安世铁了心要他的命,李兴那些昔日士族旧友全都靠不住,明涟又只把他们送出了京都,接下来的一切都得自己想办法。

以明安世对李兴的通缉力度来说,他们那匹马都显着招摇,盛荣便逼着李兴和他一同化作乞丐四处藏身。

李兴贵公子出身,相当在意外人的视线,那盛荣根本不在乎他的意愿,强迫他做了不少不情愿的事,到后来反而对这些淡漠了。

无巧不成书,这对主仆便由仆拽着主,一同流亡到了西京。

盛荣虽性情木讷,目不识丁,但绝非愚钝莽夫,否则也无法逼着个一心求死的人逃亡如此之久。

明安世主要掌权北方的世系,越往南走监管力度就越薄弱,盛荣要带李兴离开虢国的国土,去往南越国躲追兵。

西京并不是去南越的必经之路,他选择西京只因为一个字:乱。

即便此处民不聊生,战争硝烟四起,但水愈是混浊,便愈是好摸鱼,也更好混出城。

若运气够好,他们还能趁机捡个无亲无故的可怜人身份顶替。

另一方面,李兴与这西京的郡守王政道都是方士吉的学生。

李氏一族曾是京都颇有份量的士族,李兴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自幼就享尽荣华富贵。

就算李氏一族没能熬过十年前那场党争,他也在明安世的庇佑下锦衣玉食地活了下来,连被关进诏狱时,明安世都没难为他。

李兴不怕死,最怕的就是像现在一样成了废人,还不能像无数志士那般壮烈死去。

他不想逃离故土,也不想客死异国。史书还会把这一切记录成他畏死逃亡。

李兴觉得自己肉体虽苟活着,但他那颗满载着忠孝勇的心早就随着那杯迷药下肚一块腐烂了。

王政道家里连粗茶都拿不出来,只能叫女儿王玉珍给李兴倒杯热水暖暖身子。

李兴颠簸这数月可吃了不少苦头,一杯热水都成了奢侈,那盛荣只在乎李兴的死活,其余便一赖不管不问。

素日金贵的少爷苦不堪言,直到见了王政道,才终于有了坚持活下去的念头。

盛荣抱着胳膊杯背倚门框,自觉地留给了李兴与王政道独处的空间。

他二人一路奔波,哪还有空整理仪容,都穿得破破烂烂且胡子拉碴,李兴文弱,更显憔悴。

王政道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见李兴面色蜡黄,瘦得如一把枯骨,哪还有当年京都四公子之一的风光,不觉眼眶发酸,道:“逸遄,可苦了你了。”

热水下肚,李兴汗毛都暖和得舒展开来,叹道:“可惜我没能死成,白白苟活到了现在,陛下——也没能护住陛下,不知现在京都形势如何?”

只能说比章帝时更糟。王政道不知该如何面对李兴那单纯而正直的目光,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中直死了,他为西京赈灾弹劾了蒋清平。”

“蒋清平,又是蒋清平,当年若不是他背信弃义,老师又怎会沦落到客死异乡的结局。”

李兴手里的茶杯咣当一声落到桌上,溅出的烫水烫红了他的手指,他哆哆嗦嗦地扯住王政道的衣袖,终而哽咽地收回手,就算王政道并未说透,他也猜出了汪庭是怎么死的。

“好,好,人纵有一死,他这是为了大义而死。”

王政道出身于宁陵侯王氏一族的偏支,到他这辈就与王氏一族关系浅薄,已完全沾不上氏族的光。

他政绩虽傲人,但他为人清廉不愿虚与委蛇,更不会上下打点,出仕多年便都仅仅局限于地方。

现如今西京天灾人祸,上一任郡守引咎递了辞呈,他刚上任不久,就散尽本就为数不多的家财接济灾民,以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为过。

即便如此,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李兴,并冒着风险将他带回了家。

汪庭本来就是个一心搞学问的硬骨头,官场的弯弯绕绕他根本玩不转,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但西京触及多方利益,官官相护,若不是汪庭舍命死谏,哪还有百姓的活路。

同为师兄弟,王政道心中自然也不好受,他常年任职地方,朝廷里的事情干着急插不上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汪庭被构陷而死。

王政道顿了顿,问道:“那件事……你查得如何了?”

李兴一族都惨死于党争,存活下来的李氏姐弟就成了明安世拉拢剩余士族的棋子。

即便十年前士族已全面被打压,明安世不敢贸然斩草除根,近些年还给了士族不少好处。

他要杀李兴绝非只因李兴是保皇派。

李兴想起迫使他沦落至此的调查,心中并不后悔,道:“老师死前将他所查全都给了我,我沿着他的证据继续往下查,一路摸索到了明安世安置薛氏女的旧宅。”

这个薛姓,除了已经被灭族的那个薛廉还能是哪一家?王政道一听此言,寒意沿着背脊涌上心头,道:“薛家竟还有活口?”

“对,这薛氏女正是薛廉胞妹薛青青,当年明安世彻查巫蛊案,将她悄悄藏了起来,次年就生了那不明不白的明三公子。”尽管这会儿只有他师兄弟二人,李兴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薛青青在乡下化名为晚娘,失踪时间与那十年前的案子都对得上。”

王政道听得五味陈杂,道:“晚娘,莞娘,照这么一说,那阿菀莫不就是薛王妃?”

李兴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说,盛荣就忽地从推门挤了进来,他扫了眼红着眼睛的李兴,道:“有人来了。”

王政道变了脸色,他捻开窗纸悄悄看了眼,正看见牵着马挺直了脊背的玄靖。

王政道提前看过画像和任命状,年纪轻轻又面容俊美的就只有玄家小公子一个。

玄靖来得突然,想必是刚到西京就马不停提地来找王政道议事。

这场谈话自然是不能继续谈了,赶忙领着李兴二人往后门走,道:“后院的土夯墙只有半人多高,翻过去是一肩多宽的窄胡同,往东一直走就能绕到官路上,上头派兵来平乱,你们多小心些。”

“君子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逸遄,”玄靖的敲门声愈发急促,王政道往外看了眼,道,“哪怕是为了老师和中直,为了千千万因明氏惨死的文人,你都得好好活着,总有一天会盼到明主当政,你必须得把真相传给世人。”

世代文人相当看重清誉,他李兴逃亡起就注定成不了如汪庭一般宁死不折的烈士,今后他必须背负着畏罪潜逃的耻辱,忍辱负重地活下去。

时隔数月,李兴才有了点活下去的理由,不管这明主还得再盼几十年还是几百年,哪怕是传承子子孙孙世世代代,总有一天他都得让明氏作的恶都公之于众。

李兴咬了咬下唇,眼中泪花浮现,他向王政道抱拳道:“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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