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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吕田邺早就将妻儿老小送离了西京，只等成了这趟差事，他也卷铺盖逃之夭夭，哪管那群蛮人要在西京造什么孽，只要不伤及自己就罢——情况再糟糕，柔然人也总不能跑到京都去撒野。

万景龙脖子上贴着刀，被吕田邺逼得又急又恼，当即大吼一声：“吕田邺！你怕不是疯了？！柔然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这时候你起什么内讧？！”

吕田邺懒得同他废话，心里已想象着往后受蒋家人器重的日子，更是看万景龙不顺眼，他手腕一抖，刀刃将将要落下时，一支木箭冲破空气，正中吕田邺的后脑。

箭矢穿透了吕田邺的额头，掺杂的湿热的温度，堪堪从万景龙脸侧滑过。

稀碎的血液和脑浆炸裂开来，糊了万景龙一脸，他颈边的长刀划过肩膀，落在地上弹了又弹，落到吕田邺脚边。

吕田邺直挺挺地倒在万景龙肩上，血液湿黏黏地渗透他薄薄的外衫，又腥又臭的血液滚烫而黏稠，却叫万景龙直打冷颤。

他身边的士兵纷纷抽出了刀，指向箭来的方向。

暗淡的月光下现出双碧绿的眼睛，除了那双眼睛，阿史那陵的脸都隐在黑暗中，叫人看不出喜怒，他迎着士兵们反着月光的明晃晃的刀剑，像只对猎物成竹在胸的狼，缓着步子一步步往前走。

士兵们被他的气势所镇住，随着他的前移步步往后挪。

万景龙推开身上的吕田邺，心中怒骂这群官府里只知吃公粮的蛀虫。

阿史那陵走到万景龙身侧，提了他腰间的官印，道：“你就是西京的郡守？”

此话一出，黑夜中冲出了数不清的编发异服的柔然人，他们手持弯刀熙熙攘攘地挤进了本就不算宽敞的院落，挥向了里面的士兵，给阿史那陵和万景龙围出了一小块空地。

柔然人的数量和勇猛都在西京士兵们之上，如同洪水冲散了散沙，士兵们躲无可躲，这一切俨然发展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哀嚎声和怒吼声塞满了万景龙的耳朵，恐怖如蟒蛇滚动着冰冷的鳞片绕着他的脊椎攀附而上——这就是柔然人，大虢的子民只有片刻的懈怠，就将被伺机而动的蛮人拆吞入腹。

阿史那陵观察着他的表情，露出副狡黠的微笑。

他轻轻地道：“你，没有用。”

万景龙不知道他说的具体是什么意思，无论是说他无能、保护不了西京的子民，还是说他没有被可汗看中的价值，无论何种解释都是事实。

柔然人冲破了西京的郡守府，即也是意味着，整座西京郡都已成了阿史那陵的囊中之物。

万景龙从容自若地道：“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反正西京迟早要被你们所占据，不如同我随意谈谈，也算圆我一个死前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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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靖攥紧缰绳，催着马跑在同样奔驰着的队伍的最前端。

他追在玄铮身侧，迎着风喊了几声：“大哥，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西京？”

玄铮发现玄靖悄咪咪地取了自己下属的令牌跟上队时，整只队伍已行军了快一周，后来无论他怎么催玄靖也不肯回去，就死皮赖脸地追在后头，自打那以后，玄铮这种好脾气稳重之人都被气得接连几天不肯和玄靖好好说话。

玄铮看见这个弟弟就心里发愁，这趟战事所面对的可是柔然，远不能比玄靖前段时间被塞去平定的永化会叛乱，玄靖年纪尚小，此行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危险。

大虢虽有明安世少年将军与武帝并肩而战的典范，但并非人人都能是明安世。

玄铮想了半天，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马上就到了。”

玄靖见玄铮难得有了好脸色，赶紧卖了个乖，笑道：“大哥，你不生我气了吧？”

玄铮瞪他一眼，就又不肯和他讲话了。

无数双马蹄踏在地面上，震得整座大地发颤，玄铮沉默地跑了会，怎么都觉得心里不踏实，回过头同玄靖说话：“阿靖，你要听我的话，一会不要往前冲，跟在队伍中间。”

玄靖知道自己应当顺着忧心他的玄铮往下说，但他有自己的想法，若不同玄铮讲好了，往后无论如何都会有冲突。

玄靖道：“大哥，我想走在最前面，我不想一直被你们护在怀里。”

“你还不到能带兵打仗的时候——你知道真正的柔然人有多么凶恶吗？”玄铮故作凶恶地讲话，非要把玄靖逼退不可，“他们就是一群冷血的野兽，白天把女子凌辱完后晚上就吃掉，汉家姑娘都被他们叫做‘两脚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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