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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坊间皆传，徐家大少爷悄悄养了外室。
徐鹤宁并未婚配，且正值壮年，外头有几个女人并没什么稀奇，纵使传闻传到了徐有信耳朵里，徐有信也只是对儿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鹤宁无论家室外貌皆是京都佼佼者，若不是晚生了几年，位列京都四公子也毫不逊色——如今四公子里方仁受方士吉牵连而死，明潘投敌受俘，李兴下落不明，唯独留下个王子玠不显山不露水地没了动静，京都的适龄公子也没剩几个，徐家都快被男媒女妁的踩烂了门槛。
眼看着徐家少爷仿佛对外室动了真心，三天两头地往外宅跑，直叫他人看得眼红不已。
徐鹤宁本意就是如此，叫全天下都知道玉珍是他的女人而不是王玉珍。传言传的越广、越真，就越能将玉珍保护好，以逃过蒋容肃的追杀。
西京城破后，大虢的军队节节败退，素日里闲云野鹤的诗社也变得人心惶惶起来，三句两句离不开局势，亦云柔然打到了京都，当如何御敌、如何撤离，一群连宫里大殿地砖都没见过的文弱书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了后头，连吟诗作词的主题都成了国破家亡之慨。
徐鹤宁心不在焉地抽了支签，正抽中了撷芳词，他心中却唐突地冒出来陆放翁的钗头凤，当即没了作诗的心思，只想早些回去见玉珍。
这时候已到了晚秋，京都的风由爽利转为了冷冽，徐鹤宁由小厮披了外裳，开门仍觉得秋风透骨，激得他忍不住一个激灵。
徐鹤宁心不在仕途，偏爱些文墨书画，养了玉珍后都甚少往书斋里跑，难得露回脸，都要成他笔墨朋友的谈资。
徐鹤宁再一次早退，免不得要受旁人的揶揄，一人见他外袍上扭曲粗糙的针脚，在他身后调笑道：“明逸兄，都知道嫂子贤惠，可这衣服你都穿了多少回了，总要换一件新的。”
徐鹤宁下意识摸了摸肩上的缝口，腼腆地抿了抿唇，道：“你们莫要再戏弄我了。”
“我哪舍得叫她动针，这都是我自己缝的，男人针脚这副模样，不寒碜。”
纵然外头动荡成了什么模样，京都城内仍一片祥和，徐鹤宁置办的家宅位处最繁华的闹市，一间四合小院，只有几处简单而必要的家具摆设，就够玉珍和林子卿安稳地住些时日。
所幸蒋容肃只是查到了华宁，没找着玉珍之前栖身的地方，她的东西就都还在——只可惜华宁，恐怕早已命丧在蒋容肃手下。
街上小贩络绎不绝，徐鹤宁特意买了壶青梅酒给玉珍捎回去，恍惚间四处仍是和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官员各司其职，哪有蛮族外敌躲在背后阴测测地往城里望。
徐鹤宁到了家，不急着敲门，先透过悬窗的窗缝往里看，玉珍此时正坐在桌前翻书，书卷旁铺了张平整的宣纸，上头排满了娟秀而工整的字迹。
他看不清纸上的内容，只看见了玉珍灵动小巧而清瘦的指尖。
徐鹤宁第一回见到玉珍时，她还年纪尚小，自己已是半大懂事的少年，故而玉珍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
王政道独身养女儿向来不拘小节，少年人之间自然更是没什么男女之嫌，他常去逗弄娃娃似的玉珍，领着她四处乱跑。
那时候正是四五月青梅硕果的季节，他常去爬邻家的梅树，偷摘给阿珍妹妹爽口吃。
如今他的阿珍妹妹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难得再见面，她说的却都是他不懂的话。
这厢徐鹤宁还满心青梅竹马的旧事，玉珍却心事重重，她如今有了徐鹤宁相助，所忧心的事看起来都顺利了不少。
玉珍如今只想早日联系上凤晔，抬笔想给他写的信无论如何措辞都不觉好，她将桌上写了一半的纸张叠到之前写过的废纸摞上，整整齐齐码好，抬眼就对上了徐鹤宁的眼睛。
只听砰地一声，支窗的细木支架被徐鹤宁硬生生慌乱地拍断，引得在侧屋打盹的林子卿都从炕上跳了下来，警惕地去盯徐鹤宁映在窗纸上的影子。
玉珍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就以帕掩住嘴角的笑，道：“小鹤哥哥，你先进来。”
她本是温婉内敛的性子，见着徐鹤宁时也难得染了几分少女的娇憨。
“你怕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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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再往外推几百余里，却全不似如此祥和安逸的景象。
尹煊人还没叠起的衣服高，抱着一筐洗净的衣裳踉踉跄跄地往营帐里走。
守门的柔然士兵叫他滑稽的模样，咯咯坏笑几声，一脚踹住他的屁股，尹煊惊叫一声，人连带着手里的东西都摔了出去，摔得他七荤八素，疼得眼前直发晕。
柔然人嘻笑道：“娘们似的崽子，去给主子舔*去。”
尹煊被阿史那陵派去伺候刘十三等人的起居饮食，连带洗衣都要一并包揽，他虽为阿史那陵擒到了霍奉君，但无论他与霍奉君是不是从主同一脉，终究都是弃主的汉人，受尽了欺辱和排挤。
尹煊咬紧下唇，蹲下身去拾落了满地的衣裳，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他们不是我主子。”
柔然人哪再理会他，用胡语叽叽咕咕地不知又说些什么，尹煊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装好抱起后，以肩去抵门口悬着的厚羊毛毡，探头往里头挤。
此时刘十三正撸起袖子，对着玄靖勾起手，准备掰手腕。
随着柔然大部队一日比一日往北逼近，他们仿佛永远见不着出去的希望，身为囚徒的日子过得可谓是百无聊赖，总要给自己找些打发时间的乐子。
刘十三刚捉住玄靖汗津津的手，还没用力，玄靖的腕子就软趴趴地落了下去，拖着没反应过来的刘十三按了下去。
霍奉君旁边真心实意地称赞道：“陛下真乃神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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