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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阮阮来啦。」
她表情柔软,是和茶馆里飞扬跋扈截然不同的模样。
阮阮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了动作,静静地站在原地。季璴难得没有出声聒噪,天地之间只有细雨过处的沙沙声,如春蚕食叶。
「昨天来的人。」阮阮突然开口,「是姑姑的丈夫。」
「姑姑是蜀地人,那个人对她不好。赌,打她。姑姑受不了,一个人来了苏州,还捡了我,带我长大。」
季璴有些莞尔。怪不得江南的水没能把她养得柔软秀气。
「那个人一路追来,要把姑姑带回去,姑姑不肯,在官道上开了这家茶棚。」
「我十一岁那年……」阮阮深吸了一口气,「姑姑没了。」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那个人想来抢铺子,我当然不肯。」她回头,朝他笑了笑,「我拿刀在脖子上比划才赶走了他们,可他们不肯放弃,这么多年了还惦记着。」
她飚了一句川话:「老子又不得瓜的,死也不得干。」(我又不是傻的,死也不会同意的。)
季璴站在她身后,忽然就很想揉揉她乌黑的发顶,抱一抱她紧绷的肩背。
再告诉她,没事了。
一直回到茶馆,阮阮的情绪仍旧低落,季璴跟在她身后抓耳挠腮,终于憋出个招来。
「阮阮,」他凑上前,「我给你舞个剑吧?」
然后也不等阮阮回答,自顾自就抽出长剑舞了起来。
其实他哪会什么漂亮的剑法,所有的招式都裹着沙场的狠戾,剑影漫天,剑意肃杀,看得人脊背发凉,哪有半点助兴的样子。
阮阮终于噗嗤乐了出来:「笨死了——哪有人像你这样哄女孩子的?」
他一套剑法舞完,胸膛起伏不定,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阮阮不笑了。那一瞬,他仿佛看见她坚硬的外壳一寸寸皲裂,露出柔软脆弱的内里,但不过一瞬,那裂缝又消失无影了。
「你看我干什么?」她避开他的眼睛?。
他伸出未握剑的左手,把她按进了怀里。
他剧烈的、起伏有声的心跳在她耳边回响,她安静地靠在他胸膛的位置,回抱住了他。
许久之后,哽出一声长长的呜咽。
蓦然炸响一声春雷,雨淅沥而落。
茶馆难得的安静。季璴被她撵去拾掇后院的柴,阮阮正拿软布慢慢拭着每一个茶碗。
「姑娘?」面前突然一片阴影,阮阮抬头,是两个衣着考究的中年人。
「不好意思哦,」她说,「今天茶馆不开业。」
其中一个男人摇头:「姑娘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喝茶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画来,「姑娘可见过这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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