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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卧榻之旁，容你酣睡

苏平疆跟个小媳妇似的别别扭扭地进了书房，距离薛婴恨不得八丈远。

薛婴脸色如常，若不是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巴掌印，就仿佛昨天的事都是一场梦似的。

他从画缸中拿出了一个长轴，徐徐在榻几上展开，道：“这是御花园的平面图，年夜饭安排在群芳榭，就是这里，半面临着天羽池，又能赏水景，又不会太受湖面冷风影响。”

天羽池是从落雁湖那边引水进来单独修的一个小池塘，周围布置亭台楼阁和假山，群芳榭对面还有个戏台，很适合游玩赏乐。

薛婴白皙如玉的手指在图上划来划去，说了好一阵子，才转头道：“怎么不记录？”

苏平疆慌忙拿起笔，却发现墨压根就是干的，干脆把笔撂下，道：“你……”想问又没底气，最后低声道，“你说慢点。”

薛婴坐在榻边，伸手滴了少许水到砚台中，拿起墨一边研磨一边道：“昨晚没有睡好？”

看薛婴磨墨不啻于一种观感极好的视觉享受，苏平疆发着呆，摇摇头道：“还好。”

和往日不同，薛婴磨完了墨便规规矩矩地放下，道：“现在写吧，我说慢点，如果你有想法也可以随时补充，这是第一次宫内办这么热闹的年夜宴，万万不能出差错。”

苏平疆奇道：“那你和皇上以前怎么过三十的呢？”

问完他就后悔了。

主要是，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答案。

薛婴的眼光从地图上移开，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进宫之初，皇上尚未成年，但气度沉稳，对孩童喜爱的那些玩意儿都不感兴趣，为了孝顺太后每年会在宫内做一番布置，安排人在寿康宫放点烟花，其余多半都在书房苦读，就连年节也未有例外。”

当然了，苦读的时候还少不了他这个“老师”，趁着逢年过节给李文椽放假空出来的时间快马加鞭地教东西、赶进度。

彼时他拿着教鞭，道：“你看看这朝中有哪个重臣是真的没心没肺在家过节玩闹的？你以为登门拜年就真的是送个礼吃个饭问个安？哪个不是利益集团的核心在召集幕僚、议论政事、商谈国策！掌握了假期，才能掌握朝局、掌握天下！”

虽然没有听到什么你侬我侬的答案，可苏平疆内心却十分不是滋味，这才是贤后吧，能够辅佐皇上励精图治。他将精神重新集中到宫务上来，道：“还是来安排夜宴事宜吧。”

置办一场夜宴，其实是十分不易的，忙了一个多时辰，也只是刚刚定好了太后太妃、皇后嫔妃座位的位置与顺序，什么人要在侧厅，什么要放在楼上，这些都有讲究。

薛婴又看图琢磨了一下，每位主子带的伺候的人也不能太多，不然区区一个群芳榭哪里能装得下，普通弘仪只能带一个随身伺候的太监……等他盘算好了，一抬头，榻几对面的苏平疆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手里虽然握着笔，其实已经在纸上画起了蝌蚪……

他伸过手去，刚碰到苏平疆手中的笔，苏平疆便瞪圆了眼睛看他，如同一只炸毛的刺猬。

薛婴心里好笑，一本正经地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是想把笔抽出来，怕你打瞌睡戳到眼睛。”

苏平疆脸色微红，突然有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内疚，讷讷道：“你的脸……疼不疼？”

薛婴侧过头去，道：“师弟下手还是有数的，看着印子重，其实早就不疼了。没事。”

说归说，苏平疆自己不知道吗？

他手劲再小也小不到哪去，留了这么大印子怎么可能不疼啊？

他轻声道：“对不起啊。”

薛婴道：“都说了没事了，师弟不用这样，是我自找的，与你无关。”

这话音里已经带了鼻音了，苏平疆听到“是我自找”这句话，心里就跟有几把刀在搅一样，扎心的疼——说到底也都是命运弄人，身不由己，他不该怪薛婴，他这人向来高傲，今天却带着巴掌印见人，比起脸上的疼，只怕那种自尊受损才是最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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