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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穷寇就要追

苏平疆居高临下地看着尹彦，朗声道：“明德公主年初从京城返回云滇，路遇流民，动了胎气，因此而早产。有意思的是——早产本就十分危险，那时已经来不及回花城了，产婆和大夫都是临时找的。不管怎么说，明德公主母子平安，不说那产婆和大夫立了多大的功，赏赐总该是有的……可古怪的是，没过多久，产婆家夜里失火，一家人被活活烧死在屋里；而大夫呢，医馆里的井被人投毒，医馆上下从大夫到学徒都喝了有毒的井水，也都一命呜呼。”

这件事，别说城下的士兵，就连和他一起站在城头的汤同和都没听说过。

苏平疆的声音在这场安静的对峙中继续回响着：“好巧不巧，医馆有个学徒那天中午家里出了点事，他回家了，没在医馆用饭，幸免于难，后来他躲躲藏藏，来到了花城，听闻明德公主的儿子入了玉牒，后来还被人称为真龙天子，他便明白了一件事，若是被明德公主那边的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怕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于是他便揣着个大秘密躲了起来，一直到苏将军攻进花城、围了公主府，那学徒才去找他。你们猜，那学徒心里揣着的大秘密，到底是什么？”

尹彦并不理会，而是低声道：“弓箭手。”

旁边的弓箭手会意。

若是一群弓箭手一起抬弓射箭，城墙上的人难免警觉。

可若是一个呢？

尹彦身边的亲兵卫队后面，一人悄悄搭箭拉弓，瞄准苏平疆，箭带着“嗖”的一声振响，离弦而去，瞬间便到了苏平疆面前！

苏平疆手猛地一抓，将那箭握在手中，掷在一旁，高声笑道：“尹大人果然担心我将实情说出来。诸位奉花城公主府中的皇家血脉为帝，自以为拨乱反正、匡扶正统，功成之日，还不知大梁变成了谁家的天下！”

尹彦眉眼阴厉，道：“攻城！”

——

蜀州要守住并不那么容易，因为这“袋子”并不结实，而尹彦的巨大兵力，已经无关乎谋略，所谓一力降十会，便是拿五条命换一条命，也绰绰有余，更何况苏平疆这边粮草、兵器不足，尤其是守城的滚木礌石以及羽箭都在尹彦第一次攻城中消耗得差不多了。

说是只要撑到朝廷大军过来把口袋扎上，可是何其困难！

数日之后，就连城中炒菜用的油也都征集过来烧成滚油当作防御的利器，而这也只不过能挺过一日罢了。

苏平疆所率的那数百人的亲兵卫队，几乎成了机动的核心战力，哪边受到大规模攻城，他便带人过去救急，每天都要损失十几人，更别说受伤的就更多了。

城头上全是两方兵士的血，干了一层又泼一层，刀刃也都砍得卷了刃。

汤同和支着刀坐在城垛子后面喘气，道：“朝廷的援军，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苏平疆的靠在沙袋上，嘴唇苍白，双眸却是灿然闪亮：“先时定计，暗地里调配军队来陕州驻扎，从陕州来这边最近，若无意外，再有一两天便到了。”

他也只能这么说。

实际上他走得匆忙，从此再也没和薛婴有个联系，根本来不及布置得这么详细。

他只希望薛婴能明白他的意思——可薛婴身在后宫，能做的事情也十分有限，且往陕州提前安排兵力，最方便、最合适的就是让西疆守军过来，但匈奴和蛮越不同，蛮越王被尹彦以利说动，实际上却很胆小，只想着浑水摸鱼劫掠几个城镇足矣，而匈奴那边则是真正的狼子野心，时刻盯着西疆那边的防务，但有疏忽，就可能被这群狼崽子撕开一道通往中原的口子……

“苏将军！苏将军！”汤同和见他双眼迷离，眼皮都快搭拉下来，急忙喊了几声，“你怎么样了？那天你实在不应该站在城楼上喊话。”

苏平疆警醒过来，摇头道：“不妨事，我这是困的。若不是我亲自喊话，这城早就守不住了，只有让他们自身起疑，才有可能动摇军心，进而疑中生乱。”

汤同和道：“这倒是，这些天虽然攻城不休，但好像是没有最开始那几天厉害了，也没有那么频繁了。”

苏平疆勉强笑道：“这些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多亏有汤将军在我旁边，不然真是独木难支。”

汤同和“嗐”了一声，道：“苏家为了大梁牺牲良多，就当我为前一阵子偷偷骂你们家还债吧。”

话音刚落，城墙另一角又传来砍杀声，两个人不再闲聊，相互支撑着站起来，各自带着兵又杀了过去。

这波攻城阵势极猛，城楼下的叛军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红着眼睛往上厮杀，而城楼上原本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守军也仿佛只凭着一股本能在麻木地御敌，爬上来的就拼死砍过去，手里没有兵刃了就上手推，所有能往下扔、往下砸的都一股脑地丢下去。

大抵双方都有着同样的觉悟。

如果这次放弃了，那这些天的死伤算什么？

只要再撑一次，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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