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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过年
众所周知, 寒假前的期末考试往往是一个学年之中难度相对较低的大考，为了让学生们回家过个各种意义上的好年。两天考试一结束，沈稚星就被周遇带回了他那边。
沈母倒是没什么意见, 因为孩子们的理由实在是让人拒绝不了：
要对答案, 要准备下个学期的集训, 要商量下一年托福雅思的培训……
于是, 在领成绩单之前的这三天里, 沈稚星硬是呆在周遇那儿没挪过地方。
沈父沈母给孩子做了两天饭，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散养的鹅子难召回之后, 忍无可忍提前买了机票回北京和爷爷奶奶团聚, 让这个乐不思蜀的小子到时候领了寒假作业自己飞回来！
周遇属实不想和男朋友分开。
听到他今年也要留北京, 心里暗暗高兴，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年前过去暂住个把礼拜。
沈家过年的习惯就是一年去爷奶家一年去外婆外公家, 甭管苏州还是北京, 如果留在北京, 那年前势必就要住在苏州，反过来亦是如此。大冬天的气候都不算太好, 但老人家不愿意挪地方，只能让年轻人来回跑了。
“我也想和你一起。”
沈稚星愣了两秒, 然后倒在床上笑了两声：“你和我回去干嘛？”
周遇看他笑，自己也跟着笑, “不能吗？我不想和你分开。异地恋真的好可怕。”说着, 周遇自己都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异地恋很难长久的。”
“你又知道了？”
沈稚星撑起一只手支起身子, 看着周遇一脸正经就忍不住发笑，“适当拉开距离不好么？远香近臭你知不知道？”
周遇却像是对这事儿梗上了一样，目光灼灼望向他：“你和蒋嘉息, 不就是这么分开的？一中和附中距离不超过两公里，跑着去更快。明明每周都要一起去伯伦湖散步、去赋馨记买吃的，还坐196路约会，不照样分开了。”他伸手轻轻捂在沈稚星嘴上，像一个蛊惑昏君的妖妃：“但这都不是你的错。你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沈稚星或许是个在学习和研究上拥有极高天赋的天选物理人，但对于感情，他才是最被动的那个。扳着手指往前数他的历任女友，更多的只是“你追求我，我答应你”的固定流程，而他在其中唯一的主动，顶多就是靠着还不错的眼光，每次都挑的最好看或是最优秀的那个女孩儿。
旁观的人只看到了金童玉女的般配。
就像好看的事物人物聚在一起，往往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只有周遇会细思，沈稚星这个人到底是风流还是纯情。
他对每一任女友都很好。能满足的要求尽量满足，从不三心二意。
可奢望沈稚星主动，这很难。
这个人看似历尽千帆，却又在情|欲上清纯地过分，竟然像是丝毫都未被“开发”过一般……
而那些女孩子，哪怕是交往的最久的蒋嘉息，也没能让沈稚星从中真正获得爱|欲的快|感，干脆说，他们压根没走到那样一步。
这种关系在周遇看来，就像是放大版本的过家家。因此，他虽然会对蒋姐一类的前任抱有意见，却从不觉得沈稚星是个前科过多的人，毕竟，过家家算得了什么。
双标到这个份儿上，周遇自己心甘情愿。
至于沈稚星，他其实从头到尾都很避免在现任面前提前任。
这份求生欲，也是一任任的前女友调|教出来的结果。
他不提，架不住对象要提，那又是另一码事。
周遇是第一次主动说蒋嘉息的事，却莫名让他有种等待审判的焦灼感。
以至于沈稚星忍不住望向对方：为什么提她呢？她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呀……
这个坏小子的表情姿态实在是好读的很。
最起码，周遇是这么觉得，以至于很快就意识到对方表情之下的含义，原本该是自己理直气壮拷问一通的坦白局，结果先委屈的反而是沈稚星——
他靠着枕头，穿着家居睡衣，肌肤剔透白皙，身子超前倾靠、睡衣凸显出锁骨和肩线的痕迹，那是随性而脆弱的风景。微微蹙着的眉头将那双眼睛衬的无辜又清泠，喉结小幅度地攒动了一下，又抬了抬眼，轻轻眨动睫毛靠近周遇：“我们在一起，就不说别人了，好不好？”
周遇一肚子的说辞，满腔的对策，皆在沈稚星这副纯欲交加的姿态中溃不成军。
有那么一瞬间，他猜，骨子里强势不服输、渴望压制男友的蒋嘉息，或许也曾数次溃败在沈稚星这双眼睛深深的凝视之中……
谁说这个男孩儿不开窍呢。
这层表皮，到底迷惑了多少人呀？
沈稚星哪里是不开窍，分明是太懂了！
他根本不必多花心思去遮掩和装扮，光靠着天真自然的状态就足以应对万变。正是因为无往不利，才有了如今这一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克制别人的手段。用的巧妙，且使人心甘情愿的叹服。
和前任的恋爱细则说着说着不了了之，周遇不喜欢“异地恋”，听这三个字都不愿意听，那沈稚星能怎么办？
“我得在苏州待个两周……”
周遇喉结攒动，目光澄亮：“我还没去过苏州。”
沈稚星定定地看着他，数秒过后，才缓缓垂下一片浓密的羽睫，唇角微微翘起来，“那你，想过来看看吗？”还没等周遇回答，他唇边的笑越发绽开，“我带你去西湖看雪。”
*
正式开始放暑假那天，李祺祯本想找发小一起打球，他以为周遇回了麓湘阁，结果周遇还留在琢玉。
一个电话打过去问情况，对方答：“我今年提前回北京。”
这是李祺祯没想到的。
他连寒假作业分配计划还没布施出去，最重要的那一环人员已经要离开。
“今年叔叔阿姨那么急着喊你回去吗？”
谁知道，周遇回答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浅浅的欢欣：“星星要去北京看爷爷奶奶，我提前回去陪他一起。”
李祺祯：……
直到现在，他依然不太习惯。
从小到大都了解的发小，一个那样冷静自持的人，如今却把喜欢挂在嘴边，一举一动无不是在昭显他的心意。从前都不爱留在北京过年，如今却为了男朋友提前过去，只是因为沈稚星也要去探望长辈。
“你是认真的吗？”
周遇语气里有不少的期待，“虽然住的有点儿远，但是没关系，小年之前他们都留在北京，这样的话，等过了大年前几天，我再回去，这样一来和星星就只要分开一周……”
李祺祯再次沉默。
周遇顾不上兄弟，或者说，他自从和沈稚星谈起了恋爱，就快要把李祺祯抛在脑后。两人好不容易聊上天，聊的话题也是沈稚星。
第二天一早，周遇就更新了动态。
一张照片，拍的是两张举着放在一块儿的登机牌。
一张属于周遇，另一张则是沈稚星的。
等单良看到这条转出来的动态时，下面已经多了很多同学的留言。绝大部分是哭着羡慕两位大学霸轻轻松松过寒假，因为他们既不用应付家里催问学习情况，也不用担心寒假作业不好做。关系不错的班长和学委则更关心他俩是不是寒假要参加什么培训，结果周遇在下面回复了五个字：回老家过年。
回老家过年……
单良从前只听说周遇老家的确是北京没错，只不过父母年轻的时候因为工作一直定居在麓州，于是他出生之后学籍也一直落在X省。可关于沈稚星，单良了解的却不多。
他戳开了王逸灵的聊天记录，巧的很，对方正在输入中。
[天零零]：天啊，这是石锤了吧！
[天零零]：这要是不在一起，我这辈子找不着1！
单良一头黑线：这倒不必！
另外，姐妹，你这八卦速度真的很快啊！
他小心关上房门，王逸灵的语音立马就拨过来了。
“我说什么来着！周遇果然就是那种胆子巨大的人！看着冷酷沉默，实际上什么事儿人家都给办好了。你看谁谈了恋爱敢随便发动态发照片，就算老师不找谈话，家长会看不出来？但他就敢！他还敢把人带回去过年！不是我说，虽然沈稚星也不是麓州本土人，但我也没听说过他老家也是北京的啊……”
单良觉得无语的同时，也隐隐感觉自己被强行塞了一口狗粮。
王逸灵唏嘘叹气，幽幽的道：“能不能让我也遇上一个这样的老公呢？”他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着意思幻想，“我虽然不喜欢周遇这种类型，但真的好羡慕呀！没有什么是你喜欢的人比你更主动来得好了，真好奇沈稚星是不是每天都沐浴在爱河里，那天领成绩单瞄了他一眼，那状态可真叫一个爱|欲养人……”
被他的形容骚地打颤，单良无奈道：“哪有那么容易就能碰到这样的人。”
最起码的，他上辈子走之前的，周遇是直到而立依然孤零零一个人。不排除这哥们儿是自己挑剔地不肯将就，又或者没能遇上沈稚星，否则数不清的人愿意倒贴他。
但事实就是这个圈子，想要光明正大、自由自在，的确需要很大的努力。
两人连着麦做作业，王逸灵突发奇想打断：“其实越条件不错的家庭，是不是反而更能理解呢？”单良顿了一下。那一头继续道：“要不是我爸妈不太管我，也不太懂这些东西，更不在乎小区里那些妇女说三道四，否则的话，我可能也会抑郁难过吧……”
“啊？”
单良倒是没想到，原来王逸灵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他的勇敢来自于父母的散养，更源于他们的无惧流言。可如果最亲密的家人都站在反对的那一边，那这样一个取向不同于大众的年轻人该有多孤独和无助？
王逸灵听单良语气不太对，反而劝慰他：“你别担心我。我爸妈这边呢，以后慢慢磨就是了，他们总归不可能让我去糟蹋别人家的女孩子来做传宗接代的事情吧！倒是你……良子，把周遇放下吧，好好读书，一定要读出去，去找更宽的路，至于其他的，那就、做好长期战役的准备吧。”
单良鼻头发酸，他知道王逸灵为他好。
“我现在都已经不喜欢他了。”
这句话说出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了。
不至于在喉咙里滚上几道，还涩得让人哽咽的地步。
周遇从小到大都是单良的榜样。从学习到生活，各方各面，那种与生俱来的游刃有余都让单良情不自禁的去崇拜和追随。
时间久了，这份感情自然而然就发酵成了喜欢。
只是这份爱恋，从头到尾都难以启齿。
单良做过多少他满怀紧张与期待和周遇告白的美梦，相应的，他就做过多少对方冷酷拒绝自己、从此不再往来的噩梦。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单良生活里唯一的甜头，就是想一想周遇这个人。他自己过得越是碌碌无为、潦倒困窘，就越是怀念一下他们曾经还算快乐无忧的小学时代。在心里一遍遍地吃下后悔药，想着一个完美的重新开始。
只是，单良深知自己高攀不起，不管是学生时代就鹤立鸡群、出类拔萃的周遇，还是后来那个事业有成却依然不苟言笑的周遇，本身就是自己遥不可及的幻想……
换掉笔管里走到底的笔芯，抚平内心的浮躁，单良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寒假作业上。
语音那头的王逸灵也默契的沉默下来，两人以这种方式互相监督和督促，使得他们度过了还算平和扎实的假期第一天。
另一天飞机上的沈稚星呼呼大睡，周遇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揣在口袋里，他就是这么发呆，也不觉得飞行过程无聊困顿。中途，空乘过来送了一次餐，沈稚星直接睡了过去，周遇索性也不想吃东西，两人拉着手靠在一块儿。再醒来时，飞机已经要降落。
“到了？”
周遇给他戴上口罩，捏捏扭起来骨头作响的后颈和肩膀，这才摸了摸他睡得粉扑扑的脸颊，“现在睡了，晚上还能睡得着？”沈稚星伸了个懒腰，紧接着又是一个哈欠，再睁开眼真是泪眼朦胧，“我当然睡得着了！”
两人和人潮挤在一起出了关，路上甚至没有商量很久到底要去哪边，就一起决定了先去沈稚星爷爷家。老爷子身体硬朗耳聪目明，每天坚持锻炼和阅读，老太太体态看着更年轻一些，揽着乖孙一顿心疼。
两位老人对待周遇也十分热情，当即就做主要留孩子们在家里吃饭。
沈稚星是亲孙子，当然乖乖照办，至于周遇，他巴不得留下来，打了电话告诉爸妈自己落地了之后，完全就是自由活动的状态。
吃了饭，沈稚星和周遇出门散步溜达。期间，有薛稳打来电话问候。
这哥儿们入选世赛队之后，似乎就没怎么挨过课内的边儿，反正夏天参加完世赛就直接准备过暑假升学了。据说这一届世赛队申请了寒假期间美校TOP3的交流，五个人随时带着护照准备走人。
“喔，那你就是炫耀来了？”
薛稳笑得那叫一个畅快：“那可不是！师兄我先替你去探探路，到时候考哈佛还是麻省，你们也可以做个参考。”
这两人都还没正式入校呢，师兄就先自称上了！
沈稚星直接yue给他听，他高中没读完，觉得本科之外的世界还很遥远。
但薛稳和易衷却是同一类人，属于走一步算三步的性格，初中考虑高中，高中考虑大学甚至读研，对他们而言，清北只是第一步而已。
一旁的周遇听了倒是若有所思。
诚然清北已经是国内的顶级院校，但在求学路上，在物理研究这条路上，还有延伸地更远的探索，早点考虑胜过到时候两眼一抹黑……
这通电话打下来，两个人的饭后散步简直就在原地绕路，不仅没有该有放松舒适，反而平白无故在大好寒假里增加了大量对未来学业的焦虑。
“我就不该接他电话！”
周遇揽着他的背，两人在小区外面的便利店挑了些关东煮。
吃完顺着路往回走，只觉得这一幕莫名熟悉，总有一股似曾相识的即视感。
等到沈稚星自己忍不住噗嗤笑出来，周遇已经将他拉着快步带到一棵依然冒着青色的大雪松下，这棵不知道多少岁的雪松粗|壮的主干足以遮住一个成年人的身形，蓬松如伞状的整体保护着里面的这片小天地，地上甚至没有什么积雪，外人经过若是不扒开凑近看，谁知道里面藏着两个人呢？
“你嘴里都是萝卜味。”
“那你也是。”
你追我赶间，雪松针叶上偶尔有雪簌簌落下，倒也不冷，就是气氛怪让人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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